
【柳岸·星】洗澡杂事(散文)
小时候,洗澡并不讲究,主打一个玩耍。童年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格外喜欢夏天的傍晚,打着洗澡的名义,其实拿着毛巾,就是到河边游泳。
家乡没有河,只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宽不过两米,浅处仅没过膝盖,深处洪水冲刷成潭,倒适合游来游去。那时候,每家每户孩子多,热闹非凡。每一个人都要找机会,看看午后的太阳斜挂至西边,悄摸摸地像贼一般从后门溜出。其实,孩子们的小小心思,哪能瞒过大人,只不过小溪不存在危险,大人挺放心,并不在意。即使是家里贫穷的家庭,需要孩子帮忙干活,可孩子只有几岁,又能做多少,倒不如放他们玩会,再让他们做,要不然准噘着个嘴巴,干活出工不出力,更令人扫兴。
到了潭边,三下五除二脱干净衣服,速度之快,可以用秒来计算。曾有人打赌,“一二三”还没数完,就已经剩下一条小裤衩。大家站在高处,前后摆摆手,助助力,像真正的运动员般,鼓足勇气“扑通”跳下来,像炸开的炮弹,溅起一阵阵水花,再畅游几下,从水里钻出脑袋,像一只小青蛙。有时,我们还打水仗,撅着屁股,背对背,使出全身的力量,一个劲泼水。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愤怒当头。当然,抓鱼也难免的。鱼儿聪明,每见人来,就躲在石头缝里,要不是眼疾手快,根本无从抓起。反正没什么事,那就垒坝,垒起来,把鱼赶进去,不过石头之间有缝,鱼儿还是会逃之夭夭。嘻,就算逃了,有漏网之鱼,也没关系,我们洗澡的乐趣不减。
看看过了许久,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小时,大人耐不住性子,有的怕孩子生病,有的需要孩子干活,远远地喊起来,像个喇叭似的。乡村娃都有大名,小免却大多相似,喜欢叫“好男、大女”之类。虽然如此,但父母的声音太熟悉,细微的变化都能分辨,一听就知道,赶紧应上一句“马上就来。”要不然,大人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枝”来,抽在屁股上,可不是好玩的事。
1995年,我读初中时,离开老家,来到到乡镇所在地。宿舍被鉴定为危房,政府下达命令,必须重建或搬迁。重建没钱,怎么办?整个学校被一拆为二,初三在一地,初一和初二在另一地,校长与名师留守初三,我们初一、初二的孩子缺了管束,像山间的羊,自由自在,看似好事,实则坏事,安全事故频发。这不,周日告别父母,带着菜走了四十多里路,刚到学校,我和同村几个伙伴来到大桥底下洗澡、游泳。那些年,除了附近村庄的孩子,其它全都住校。周六回家,周日返校,一呆就是五昼六晚。
桥墩特别牢固,水泥钢筋结构,经常河水冲刷,浮沙细石被冲走,形成一个深坑,约两米。河水碧绿,如片大型的树叶,充满了诱人的气息。他们水性好的人,一个接一个比赛似的往下跳。我心动不已,想着乐一乐,在水里享受一下。结果,水性不好,差点溺水发生危险,幸好隔壁村的“程坤雁”救助,我才逃过一难。躺在草地上,足足十秒钟,才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迈着踉跄的脚步回校。这么多年,那么多同学,名字几乎忘光,唯独这个名字深深铬在脑海里,久久不忘。
2000年,国家已经正式迈入新世纪,不光是时间,还有经济、政治等等。中专毕业后,我提着简单的行李离开校园,没有找到工作,跟着姐姐来到浙江温州打工。打工仔没有好的待遇,没有洗澡的地方,宿舍前只有一个简陋的水池,安装一个水龙头,一群人公用。洗澡时,等着没人的间隙,拿个红桶,装一桶水,猛地从头上灌下,全身酸爽。夏天还好,反正天气热,更喜欢冲凉水。冬天,天气冷,天寒地冻,再去冲就不合适了,到时冻感冒生病更不划算。这时,澡堂成了大家的首选地,价格亲民,1.5元人民币。
澡堂为了节省开支,多租在地下室。走进去,雾气弥漫,热气蒸腾。滚滚的热浪足以让你摔个跟头,大家走下台阶,往服务台交钱,没有交谈,没有言语,大家心知肚明。挑一个单间,用插销反锁,只要你愿意,可以洗上一小时,没有人赶你。服务员只有一个,根本没时间,除非顾客人满为患,找不到位置,才来敲门。我脱光衣服,一呆就是大半小时,唱着不正经的歌搓着澡,搓出一层一层呈条状的泥垢,从头到脚,直洗到皮肤发红,全身热辣滚烫,才恋恋不舍地从单间里走出来。回过头,还想着,下次再来,只是1.5元也不是天上掉在的馅饼,需要实打实地干活赚来,一个星期洗一次澡,就已是了不起的事。
后来,走上教师岗位,听说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冬游长江”的故事,内心的斗志被激发,像找回了青春,我为了磨练意志,也在冬天时节选择去河里洗澡,进行冬泳。那时,正是初冬,天气温度虽然没有到达零度,但冷是必然的。树枝光秃秃的,几片零星的黄叶在作最后的挣扎,小草枯萎着身子,软软地巴在地上。我站在平坦的水埠上,脱光全身的衣服,扔在较高处的石塝上,全身瑟瑟发抖,鸡皮疙瘩林立,像茂密的丛林,根本不敢下水,几次拿脚尝试,刚触碰到冰冷的水面,立刻缩了回来。我只好拿着桶,舀一桶水,双手用力,高高地举起,猛地倾斜,“刷”的倒下,整个躯体一激灵,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哇哇”大叫。奇怪的是,大叫完毕,隐藏的斗志彻底被激发,咬紧牙关,跳进水中,手划动,手后踢,游了起来。
游上十几分钟,上岸擦干身子,换上衣服,带着东西回房,钻进厚厚的被窝,双手环抱着膝盖,如受了惊吓的刺猬,紧紧缩成一团,过上许久才缓和一些,带着颤抖地掀开被窝,穿鞋下地,蹦上几蹦。
现在,家里人口多,岳父母,我和妻子,女儿和儿子,整整六口人,挤在110平的三居室内。装修时,虽然装了两个洗漱间,但备用的一个设施不全,不是缺点这就是少点那,大家喜欢同一个洗漱间。每到夜晚八、九点时,洗澡就显得特别拥挤,你方出来我进去,一个等不及那一个。偶尔,还有人忍不住抱怨:“太慢了,都进去半小时,能不能快点。”的确,儿子洗澡太慢,他哪里是洗澡,而是在澡盆里玩,一摞的玩具飘浮在澡盆上,都可以开店;女儿放学晚,洗澡解压,唱歌乐心,边洗澡边唱歌,成了常态;妻子喜欢挤,等我找衣服时,“吱溜”挤进去,让我干瞪眼,却无可奈何……
为了不给大家添堵,我另辟蹊径,都是挑不同的时间点。这不,刚吃过晚饭,才放下碗筷,我就迫不及待地拿着衣服到洗漱间里洗澡,让大家更从容。妻子时常提醒我:“不要这样,刚吃完饭,要过半小时,才能洗澡,否则容易猝死。”我不是医生,也没有查过相关资料,并不以为然,照样涛声依旧。并不是不愿听妻子的话,还是避免跟大家争抢,那样更累。
家里用的是天燃气,温度可调,我偏瘦怕冷,喜欢高一点:44度。到了腊月,进去先开暖气,关紧里面的玻璃门,“呼呼”的暖风吹在身上,十分混乱,不亚于空调。洗漱间狭小,空间不大,要不了几分钟,温度就升到20多度,再冲热水。洗澡时,我洗脸、刷牙、沐浴一起上阵,刷完牙,肥皂抹遍全身,小小的泡沫冒出来,裹满肌肤,许多还调皮地钻进五官,不过有水,冲一冲准没事。洗好澡,神清气爽,本打算看看镜子里帅气的自己,可不识时务的镜子全是水雾,根本看不清,只好作罢。
其实,我是个懒人,很多时候不愿意洗澡,不愿意浪费这时间。特别是年轻时,更是贪玩。曾跟二姐呆过一段时间,二姐看看已经一个星期没洗澡的我,闻闻空气中弥漫的汗臭味,忍不住提醒:“老弟,去洗个澡,衣服我来洗。”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情愿去洗,似乎洗一次就要了我的命。
结婚后,有了妻子的管束与调教。她是个能人,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可不容许我不洗澡的臭毛病存在,郑重地摆起脸色,告诉我:“不洗澡,今晚别上我的床。”我只好乖乖听其命令。慢慢地,当洗澡形成一种习惯后,已经不需要妻子的吩咐,某个晚上没洗,就浑身不自在,像钻进了虫子,总觉得痒痒的,非得去洗漱间,才睡得更安稳。
洗澡,这个看似简单的日常活动,从童年的嬉戏到现在的生活习惯,不仅伴随着我成长,也见证了大家庭与小家庭的变化。如今,每当我站在淋浴下,感受着水流冲刷身体的每一刻,都仿佛在回味那些关于家乡、童年和家庭的温馨记忆。这些记忆,如同洗澡时的泡沫,随着水流飘散,却又永远留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