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缘】百子莲,一眼万年的白月光(散文)
狮子山顶,进入大门口,往里步行约三十米,就在守园人房子前面,有一大片狭长的“S”形的花坛。那里长着一丛丛鲜嫩碧绿的“青草”,四季常绿,不注意的会以为是一大片君子兰。因为那一大片葱葱绿绿的叶子,细细长长的,跟君子兰颇有几分相像。只有等到春末夏初,那一片盛开的蓝色花海展现在眼前,才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君子兰,而是君子兰的远亲,有着蓝花君子兰、紫君子兰之称的百子莲。
第一次看见百子莲,是在今年的六月一日。因为是儿童节,也是我到狮子山的第二天,所以印象很是深刻。那时的百子莲正在盛花期,入目便是一汪碧蓝色的汪洋大海,让我瞬间沉沦,目瞪口呆。我一边拉着身边的先生扑向那大海,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怎么那么漂亮?”先生笑着扶着我说,“别急,别急,喜欢看,可以天天来。那叫百子莲,从春末到秋末,可以开好几个月呢。”
我扭过头,很仔细地审视着先生的脸,看得他有些不自在,才慢悠悠开口问道:“你确定是叫百子莲?不是叫百子兰?它的叶子明明更像兰花,跟莲一点都不沾边的,好吧?!”
“我确定,以及肯定。”先生拉着我的手,笑着,慢条斯理地说,“百子莲是从国外传过来的品种,很早的时候是生长在河流和淡水湖泊中的。所以,我觉得它叫‘莲’而不叫‘兰’,应该跟这个有关。”先生的话好像不无道理,‘莲’的各种远亲近亲,好像都是生活在水里的。我不再多想,撇下先生,兀自去看那些花。先生也不多话,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花,偶尔也会抬头看我一眼。
很快,我便被那摇曳的花姿所吸引,不再去注意先生,而是专注地观赏起眼前的百子莲来。细看之下,百子莲的叶子与君子兰的确是有几分相像的,可是整株来看,却又有所不同。虽然它们的叶片都是青绿色,而且都是两两对生的,但百子莲的叶片明显更加细长,叶片尖端下垂也更明显。昨夜一场微雨,此时仍有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叶片上滚来滚去。那细长的叶片也因此更加水灵润泽。
支撑花朵的是从叶片里层生长出来的一根独立花茎,这花茎比起君子兰的花茎也更加纤长高挑,像美人高高昂起的天鹅颈,骄傲而自信。花茎上硕大的伞形花序由几十朵漏斗形的蓝色小花组成。那蓝色干净纯粹,明丽剔透,不带一丝杂质。每朵小花的形状有点像君子兰,也有点像盛开的百合,只不过比它们小了很多。这些小花纤细柔美,端庄典雅。清晨的阳光,斜射在这些小小的花朵上,加上雨珠的点缀,此时的百子莲温柔又妩媚,梦幻又浪漫。看见盛开的百子莲,你立时就会明白了一个词——窈窕淑女。每一株百子莲,真的犹如一个个窈窕淑女,让人看又看不够,走又不舍得走。
单从外形来说,君子兰更像一位谦谦君子。看见君子兰可能更多想到的是诚实和守信。比起君子兰稍显健壮的身姿,百子莲则明显纤细,柔弱了很多,似扶风的弱柳,如捧心的西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好想拥她入怀。
“想啥呢?”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边的先生,伸手拉了拉我,轻声问。
“想,想抱一抱它们。”我指了指花坛里的百子莲有些羞赧地说。
先生没说话,一手揽过我,在我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又迅速躲开。我一下被他弄得羞红了脸。赶紧抬眼看看周围,还好,并没人注意到我们。
“百子莲原产于南非,十七世纪的时候经好望角传到欧洲。一经传入便受到了当地人民的喜欢和追捧,被誉为‘爱情花’。盛开的百子莲,代表着爱情的降临,是爱情的使者,是仅次于玫瑰的存在。”先生拥着我,一边向前走,一边低声说,“走,带你去看看另一种不同的百子莲。”
我们沿着青石板铺就的甬路向前走了大约十几米的样子,拐了个弯,就看到了先生说的不同的百子莲。那是一蓬蓬白色的百子莲。白色的花朵晶莹如玉,玲珑有致。微风轻抚之下,百子莲微微摇晃,像一个个白衫绿裙的仙女,迎风而舞,那亭亭玉立的姿容,摇曳生姿,顾盼生辉。“伞裙卷起肌如雪,舞动清风白月光。”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曾经读过的两句诗,不禁佩服起诗人无尽的想象来。我知道,在未来许多不可知的岁月里,这一片蓝色的汪洋,这一个个身姿袅娜的仙女也将成为我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从夏到秋,百子莲一直摇曳在我的生活中。隔三差五,我就会去山顶,看看它们,就像拜访我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百子莲也从未让我失望过,每次,它们都露出灿烂而迷人的微笑,与我喃喃耳语,互诉衷肠。它们的盛情以待驱散了我的烦恼和疲惫,驱散了夏日的闷热和枯燥,我沉醉在这蓝色的海洋里,整个夏天都变得清凉了许多。
或许是百子莲馨香了我的日子,也或许是足够清凉的夏日让我忘记了时光。不知不觉间,秋天已经渐进尾声,百子莲妖娆的花朵也日渐减少,它们慢慢走向枯萎。一些已经枯黄的花朵,仍在抱香枝头,不肯离去。我伸手拈下一朵已经干枯的花朵,让它干瘪瘦弱的身体平躺在我的掌心。我没有葬花的习惯,但此时此刻,我只想放它在掌心,给它最后的温柔。
说不上什么心理,那天我把那朵干花带回了家。先生很有些不解地问我,为啥带了它回来?我一时也没想明白该怎么说,就没说话。先生看我不语,继续说,喜欢看随时可以去看,明年还会开花的,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栽到院子里一些。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明年要不要把院子前面的菜园分一个出来,种上百子莲呢?
先生拉我一起坐在沙发上,柔声问:“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我轻轻摇摇头,“没有不开心,就是看见它们明明都已经谢了,却还是抱香枝头,不肯离去。心里有点恹恹的,说不清的感觉。”
“这个呀,不用多想。它们不肯离去,是因为它的种子还没有成熟。”先生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干花,轻轻剥开。果然,里面躺着一些绿色的种子,还带着一对对的小翅膀,像一个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天使,小小的,弱弱的。先生见我看得专注,便没说话。停了好一会,先生才继续说,“等到这绿色的种子成熟了,变成黑褐色,这些花朵就会自己脱落了。”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原来,这些干枯的花朵不是留恋枝头的荣耀,不是贪慕盛世的繁华,而是为了保护尚未成熟的种子,才久久不肯离去。“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谁能知道,这百子莲的鲜花还未化作春泥,就已经像一位尽职尽责的母亲,在守护着自己弱小的孩子了。原以为它们还是单纯可爱的妙龄少女,谁知道,它们早已有了一颗坚韧执着的慈母心。
“别想了,”先生拉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给你讲个不是故事的故事吧。”先生不是个善讲故事的人,此刻却愿为我开口。我挑眉看他,做侧耳倾听状。
咱们纪年通常用公历和农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阳历和阴历),但是在西方一些基督教国家,其实还有一种纪年方式,叫花历。花历中一年的每一天对应一种不同的鲜花,代表传说中不同的圣人,还有不同的花语。7月22日的花历就是紫君子兰,也就是咱们说的百子莲,是为了纪念圣人——马格达拉的玛丽亚。传说,马格达拉的玛利亚是位美丽而精致的女人。她曾经犯了罪,后来诚心悔改,并从此笃信基督教,成为圣主耶稣的忠实信徒。
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有一天,玛利亚在开满鲜花的花园里遇到了耶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把耶稣误认成了花农。所以,有一种说法,说百子莲的花语是误认。
“你觉得这是真的吗?”我打断先生的话。“一个笃信基督教的信徒,会把他们的圣主认错成别人?”反正我不信,我压低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也不信。”先生瞅着我笑,“所以,我更愿意相信它在中国的花语:因为它一朵花里可以生出成百上千的种子,所以,它代表着多子多福,被视为繁荣和富贵的象征。”
“这个,我也喜欢。”一手搂上先生的脖子,我也笑了,那笑容里恍惚映射着百子莲璀璨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