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倭瓜馅儿包子(散文)
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味道能勾起我们内心深处最珍贵的回忆。昨天,在涞源泰山宫,叶道长带我们去吃的天源粗粮王倭瓜馅儿大包子,就像一把神奇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大门。
小时候,生活的艰难如影随形。家里有十张嘴等着吃饭,却只有父母两双手在辛勤劳作。粗粮饼子、窝窝头和瓜菜汤,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日常饮食,并非肚子愿意与否的选择。姑姑婆家村里一年有一次会,她会包一锅倭瓜馅儿大包子,用来招待上了岁数的人。而我,虽辈分小年龄也小,却成了那个例外,能品尝到这美味的包子。这一年一度的包子,如同过年一般,成为我心中最殷切的期盼。
这例外的待遇,源于姑姑与我的一段特殊缘分。父亲和姑姑从小过继给二奶奶,然而爷爷娶了后奶奶后,便把父亲要了回来,却因重男轻女留下了姑姑。这让姑姑对奶奶心生芥蒂。刚毕业就结婚的母亲不太擅长做家务和农活,二奶奶便耐心地教导她,也正因如此,姑姑与母亲关系亲近,对我也格外疼爱。
我从小像个假小子,要强不服输。姑姑是我坚强的后盾,在搧四角、扔沙包、翻羊拐、抽汉奸等游戏中给予我支持。但在吃的方面,姑姑也无能为力。二爷爷常年有病,仅有的一点白面都紧着二爷吃。记得有一次,奶奶包了几个饺子,却把我赶出去,专门看着她孙子吃。从那以后,我对奶奶不再抱有改善伙食的期望。虽然后来奶奶对我有所改变,但我内心已不再期待。
姑姑心地憨厚老实,虽长相一般且胖乎乎的,却有着好命。她嫁给了一个吃商品粮挣工资的姑父,生活比我们家好了不少。尤其是在每年六月的会,姑姑能为年长的人准备倭瓜馅儿大包子。姑姑村里的会爱下雨,但我风雨无阻地前往。那里不仅有让我破例享受的待遇,还有一件让我汗颜至今的糗事。
姑姑嫁的村子是个大村,庄户人家多,离我家只有十多里地却不属于威县,而是隶属广宗县。村里的会很大,商品琳琅满目,吸引了众多人。
在威县北外大街西头,有一家炸果子的门店,门口贴着红底黄字招牌:老味道果子。店主说,他是用传统方法炸果子,没有任何添加剂,能吃出记忆中的老味道。老味果子又叫“香油果子”,但并不真是用香油炸的,冠名“香油”是为突出果子的独特浓香,表达着芸芸众生对这一传统美食的喜爱,他们还有一项拿手的活儿,那就是炸“气布袋”。炸“气布袋”是个技术活儿,首先得把面皮塑成方形布袋儿,轻炸一下,然后撕开一个小口子,把生鸡蛋磕皮倒入布袋,再回锅炸,炸至布袋蓬起,表皮焦红即可。“气布袋”吃起来既有果子的香而脆,又有炸鸡蛋的鲜而嫩,可谓油炸极品之一。刚出锅时口感最佳,表皮筋道,里肉软嫩,集香、咸、脆、焦于一口。
姑姑村里会时,他们也会过去摆摊。有一次,我中了邪似的,走到这个果子摊前,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尤其是坐在阴凉地或大棚底下,吃着刚出锅的果子或“气布袋”发出的焦脆声,与四溢的鲜香味,让我的口水泛滥似的,泡的牙根都要倒了。许是我的馋相被人发现,一个老奶奶摆摆手,叫我过去,递给我半个“气布袋”。我双眼放光地接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就咬上去,顿时,那香咸脆焦滑嫩的感觉,让我甚是陶醉。可就在我细细咀嚼慢慢享受之时,“啪”的一声,我的手像被蝎子蜇了,同时一声呵斥像一声巨雷在耳边炸响。
“不许吃!你给我放下。”原来是前来找我的姐姐,发现我竟然抢吃老人的食物,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不吃嗟来之食的道理呀!”姐姐又甩过一句。
“啥‘截’不‘截’的,我又不是截道的?哪来的截来之食?是这位老奶奶主动给我的。”姐姐说我吃的是“截”来之食,让我想起父亲讲的故事中截道的坏人,很反感,于是大声反驳。
“真是白痴,连嗟来之食都不知道啥意思,还好意思吃!”
“你给我说明白,谁是白‘吃’,是谁不知道‘截’来之食?”别看我人小,但不明就里被抢白,我就是不服气。
“别在这儿丟人现眼了,你知道啥是人穷志不能短不?快跟我回去吧。”人穷志不短,是父母常教导我们的,这我知道。到这我终于明白姐姐为啥那么生气了,只好任凭姐姐夺过我手里的“气布袋”,跟老奶奶道谢后就强行拉我离开了。
当姑姑知道后,轻言细语地指出我的错误,随即她掀开门帘,从里面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那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白色的面皮微微透着油光,仿佛在诉说着它的美味。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包子,感受着它的温度,轻轻咬上一口,那倭瓜配一点鲜肉馅儿的鲜美瞬间在口中散开。包子皮柔软而有韧性,倭瓜的清甜与馅料的香味完美融合,每一口都让人陶醉其中,一点也不亚于“气布袋”带给我的享受。我的味蕾被这美味深深触动,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这泪水,不知是因为包子的烫,还是为自己刚才那丢人的表现,又或许是对姑姑那份关爱的感动。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我和手中的包子,以及心中那复杂的情感。
如今,回忆起这些往事,心中满是感慨。那些艰难的日子虽已远去,但倭瓜馅儿包子的味道和那段特殊的经历,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它让我懂得了珍惜现在的生活,也让我明白,即使在困境中,我们也要保持尊严和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