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爱心】三秒成就的命运转折(散文)
1990年的七月,高考放榜的消息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我对大学的憧憬。七分的差距,仿若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将我无情地隔绝在梦想的学府之外。我望着那榜单,只觉阳光刺目而又冰冷,满心的失落与不甘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在黑暗的深渊,往昔的努力仿佛都成了泡影,未来的道路也被迷雾重重笼罩。
在父母的苦苦哀求与劝说下,我如行尸走肉般,拖着仿若灌铅的双腿,重新踏入了母校新昌中学的校门,开启了复读这一段充满未知与压力的旅程。复读的日子,宛如在荆棘丛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痛苦与挣扎,那沉重的学业负担和对再次失败的恐惧,如影随形,时刻压迫着我的神经。
那年的冬天,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寒冷成为了主宰。凛冽的寒风如尖锐的刀刃,肆意地切割着校园的每一寸土地;漫天的大雪似悲伤的帷幕,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操场上那厚厚的积雪,足有一尺有余,宛如一片死寂的荒原,没有了往日青春的喧闹与活力,只有无尽的寒冷与寂静。
学校的管理,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愈发严苛,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打架斗殴者,勒令退学”的禁令,如同一把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我们谨言慎行。老师们的面容也被凝重与严肃所笼罩,他们的目光犹如探照灯,时刻扫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丝违纪的迹象。
课间操的铃声在寂静的校园中突兀地响起,班主任匆匆走进教室,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大声催促着我们走向操场,去那冰天雪地中活动。同学们虽满心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本,缓缓地向操场挪动。我在寒风中瑟缩了片刻,那冰冷的空气如无数根细针,无情地刺入我的肌肤,手脚很快便被冻得麻木失去知觉。实在难以忍受这刺骨的严寒,我便匆匆返回了温暖的教室。
坐在我旁边的“杭州佬”,是个性格乖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家伙。他的头发总是乱如鸟巢,仿佛是被狂风肆虐后的草丛;眼睛不大,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是藏着无尽的鬼点子;脸上常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此刻,他手里捧着两个雪球,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那两个雪球,在他手中犹如两颗待发的炮弹,圆润而又透着凛冽的寒气。
他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在我面前高高地举起雪球,使劲地摇晃着,雪球上的雪末纷纷扬扬地洒落,似一场微型的暴风雪。未等我有所反应,他便猛地将雪球朝着我的头部用力掷来。我本能地侧身一闪,那雪球擦着我的耳畔呼啸而过,“嗖”的一声砸在后面的课桌上,瞬间化作一片白色的雪雾,如炸开的烟花。紧接着,第二个雪球又如闪电般飞至。我不假思索地伸出右手用力一挡,“啪”的一声,雪球在我的手臂上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雪屑,四处飞溅。有几点雪屑,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周围的同学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似一把把利刃,划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杭州佬”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犹如一颗熟透了的番茄,愤怒在他的眼中燃烧,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似乎觉得自己的颜面扫地,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只见他猛地抬起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我的脸狠狠地扇了过来。那记耳光带着呼呼的风声,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抽在我的脸上。我只觉耳边“啪”的一声巨响,脸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仿佛被炽热的火焰灼烧。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眼前金星乱冒,思维也瞬间陷入了混乱。
刹那间,整个教室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原本喧闹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同学们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射向我。我能感觉到他们眼神中的惊愕、好奇和担忧,那些目光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一刻,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委屈。愤怒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我的胸膛里疯狂地咆哮,它张牙舞爪,试图冲破理智的牢笼;委屈则像一股酸涩的潮水,在我的心底汩汩涌动,几欲夺眶而出。
自高中起,我便痴迷武术,在课余投入了大量精力。无论是晨曦初露的清晨,还是月朗星稀的夜晚,操场与体育馆都有我苦练的身影。无数次的重复与磨炼,让我拥有了徒手劈砖、击飞重沙袋的能力。因而面对“杭州佬”的挑衅,我有十足把握瞬间将他放倒。就在我的拳头即将如闪电般出击的瞬间,脑海里突然闪出了师傅曾经告诫过的一句话:“学武只为强身,你的手脚已可致人非死即伤,出手之前必须先停三秒。”
这三秒,每一秒都如此漫长,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着炽热的火焰,喉咙里也仿佛被一股浓烟所哽住。我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杭州佬”,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愤怒的红晕,但在我的注视下,我似乎看到了他眼神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后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紧张的气氛所禁锢,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呜呜”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他内心挣扎的呐喊。
窗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那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像是天空派来的使者,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内心较量。它们轻轻地落在窗台上,又缓缓地融化成水滴,顺着窗台滑落,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和内心的焦虑。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凝固,每一丝流动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连空气都害怕触碰到这一触即发的怒火。
在这煎熬的三秒里,我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出手打伤了“杭州佬”,然后被学校无情地勒令退学。我背着沉重的书包,失落地走出校园,父母那失望的眼神像两把锐利的剑,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我看到自己的未来,因为这一个错误的决策,变得一片黑暗。曾经那美好的大学梦,如同泡沫般在我眼前破碎,消散得无影无踪。我将在悔恨和自责中度过一生,永远无法弥补这个过错,只能在社会的底层苦苦挣扎,过着平庸而又碌碌无为的生活。
三秒过后,我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我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手臂上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下来。那股汹涌澎湃的怒火,如同潮水退去,只留下一片平静的沙滩。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那一口气息仿佛带着救赎的力量,将我从愤怒的边缘拉回。“杭州佬”似乎也被我的举动所震撼,他呆呆地望着我,眼中的愤怒渐渐被一丝愧疚所取代。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为自己的冲动而懊悔。
此后,我与“杭州佬”依旧同桌,关系却在悄然间发生变化,从针锋相对转而默契相伴,在学习上互相激励。“杭州佬”似乎也吸取了教训,摒弃了昔日的莽撞,学习和生活逐渐变得认真,眼神中多了一份专注和坚定。第二年高考,我和“杭州佬”都顺利过关,双双迈入大学的校门。
回首往昔,那关键的三秒,是我命运的转折点。它让我克制冲动,收获了宽容与成长,改变了我与“杭州佬”的人生走向。它时刻提醒我,冷静与理智可铸就更加美好的未来,使我在人生旅途上,心怀敬畏,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