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别爱得太迟(散文)
晨读时,读到一篇散文《客厅里的幸福树》看似是写幸福树,实则是作者借用幸福树这一物象,寄托对父亲深深的哀思。父亲突然查出病来,作者便在医院陪床,因母亲也生病住院,幸福树因无人照料枯死了,不久后父亲也紧跟而去。作者语言看似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直抵人心。
文章里的幸福树从粗壮高大到衰败死亡,父亲从身体健康到因病离世,不禁让人感慨世事无常。从作者对陪护的细节描述,我体会到了藏于平淡里的幸福。当看到他为父亲准备后事,把父亲拉回家,放在门板上,五六分钟后,父亲便没了呼吸。这一刻,我不禁潸然泪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承认读这篇文没忍住。看到作者说为父亲做的很多事都是第一次。“第一次给父亲刮胡须,第一次给父亲剪指甲,第一次给父亲倒便盆……这几十年来的太多的第一次,都发生在陪护父亲的这段时间。”包括后来的做饭、洗脚、擦身体。我不禁扪心自问这些是不是我还没开始的“第一次”。文中诸多细节引起我的共鸣,因为昨晚父亲身体不舒服,当看到村医把针头全都扎进父亲身体,我的心骤然收紧,表情扭曲直至针头被拔出。在与父亲相识近四十年里我第一次为父亲拽下秋裤,看着父亲枯瘦的脚踝,我知道父亲老了。
昨天傍晚时分,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父亲打来的,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身体不大舒服,肚子老有饱胀感,下午没去做工。晚上你捎点馒头回来,家里一个馒头也没有了,一会儿好做饭。”
我心头一惊,连忙询问:“你吃药了吗?家里还有药吗?”
父亲的习惯至今没改,哪怕身体再难受,也不愿麻烦我,在电话那头说着:“没事,没事,挂了吧,挂了吧!”我话还没说完,手机里便传来“嘟嘟嘟”的声响。
我不放心,又回拨回去,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模糊的。我很担心也很生气,担心是因为以父亲的脾气,身体难受不到一定程度,是不会打我电话的。生气是因为他即便打来电话也不会说太多,怕我会撇下生意带他去医院。
我跟妻子说出我的担忧,商量明天带父亲去医院查一下,便又拨通母亲的电话。询问家里是否还有药?父亲现在怎么样?电话那头母亲一声声地询问父亲,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没事,没事,就是嗓子咳嗽,感冒了吃点儿药就行。”母亲安慰我“不用太着急,刚量了体温,有点发烧,肚子胀也可能跟发烧有关系。”听到这里我便挂断电话,关了店门,往家赶去。
还没进屋,便听到父亲的咳嗽声。我加快脚步走进屋里,卧室床上只露着父亲满头的白发,他蜷缩在被窝里,看着被子不算高的隆起,我知道父亲又瘦了。待他咳嗽停止,我连忙询问,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回答依旧如复制一般。从他断断续续里解释里,我才知道,他中午就是因为难受提前从工地回家,中午饭也没吃,就这样躺在床上硬捱到现在。父亲的这一行为,令我有些恼火,便提出赶紧带他去看看。
母亲在旁边连忙解释道:“我看他还是感冒了,体温38度5,能不难受吗?没事,已经给华(村医)打过电话了,他在西面小区看病,一会儿就回来,到时给他打个小针。都这样了,你爸还不让我给人家打电话呢!说是大晚上的,不愿麻烦人家跑一趟,明天自己去打针。”听完母亲的解释,看着父亲的执拗,我也只好等待村医到来。
半个多小时后,院子里传来急促的狗吠声。待村医刚走进屋,父亲费力地翻过身来,强颜欢笑的对村医说道。
“哎呦!爷们儿你可来了,难受死我了。”村医一边放下医药箱,一边对父亲打趣道“呀!你咋躺下了?你不是个铁人吗?不是我说你,都多大年龄了还逞强。这么大年龄了,骑着车子转着玩玩不香吗?你看咱村儿人家谁谁谁,每天都是骑着车子去广场看看唱戏的,溜达着玩。”
父亲看到了希望,说话比刚才也有了些气力。边咳嗽着说道“唉!你想让我去溜达着玩,那太难了,我是玩不来,我就觉得人活着就得干活,只有干着活心里才踏实。”
妻子看到村医已开始配针,便焦急地对父亲喊道。
“爸,你快点儿说一下你什么情况?除了感冒症状,还有其他什么症状,你不说你肚子胀吗?好让人家对症配药。”
村医抢话道:“没事,就是感冒,我刚给你们邻居家打完针。因为发烧,不想吃东西,肚子会有饱胀感。”听他说完,我心里稍显平静。我之所以这么担心,是因为前几日,母亲刚说了她工友家里有人得了不治之症,一开始都是从厌食开始的,让我难免心有余悸。当听到村医说完,我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村医一边和父亲说着话,一边把配好的针剂吸入注射器,推出空气便走向父亲。
“唉,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干活的命!”
父亲掀开被褥,把裤子拽下露出臀部,村医一边说着话,一手拿着棉棒涂抹几下,随即便把长长的针头扎入父亲的身体。我心头骤然一紧,仿佛那长长的针头是扎进了我的身体里。嘴不受控制地撇开,吸了一口凉气,脸上肌肉也变得扭曲。旁边的女儿,望向床上的爷爷,做出的动作竟与我如复制一般。妻子也望向床上,或许是平时她不怎么怵针,神情比我平静很多,并劝我说“你害怕还看,不会背过脸去。”
我和女儿的表情就这样保持着,直到村医把针头猛得从父亲身体里拔出来。父亲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翻过身来,重新躺下。由于村医家又来了新病号,聊了十几分钟,他便急匆匆走了。
打过针后,我们便开始等着药效起作用。
不一会儿,父亲掀开被子,说是热得受不了。母亲便劝他说,这是药在起作用,让他赶快盖上,发发汗或许就好了。他还是起来脱去了毛裤。
我与母亲在外间聊天,突然听到父亲小声对女儿说着什么,而女儿则大声叫了我。我连忙推开门,发现父亲又把被子掀掉了,说热得难受。几经劝说,他执意要脱掉秋裤。
我只好抓住他的裤边,用力帮他把秋裤拽下来。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确是我在与父亲相处近四十年里第一次做。看着父亲干巴巴的脚上突出的脚筋和血管以及枯瘦的脚踝,心里竟泛起一丝伤感。这一刻,我知道父亲老了。
我赶紧为他盖上被褥,他还说热。我又把水褥子的温度调低。妻子走进来,把父亲身上两层被子掀起一层,这会儿他才慢慢老实一些。或许药效起了作用,比刚才要好了很多,他坐起来喝了一碗玉米粥,随后又蜷缩在被窝里。
我坐在马扎上,平视过去,只能看到父亲花白的头发,以及因长时间在户外工作,被紫外线伤到黝黑且长着老年斑的侧脸。我又看向站在床边的母亲,灯光里,母亲愈发矮小了。脸上的皱纹在灯光的照射里,像一条条折叠的暗影,让我心底泛起阵阵感慨。
小时候渴望长大,长大后便能逃出父亲严厉的管教和母亲的唠叨,做自己喜欢的事。却从没想过我们在长大,父母在变老。直到某一个瞬间,看到父亲伛偻着背,看到母亲额头的沟壑,才明白岁月虽无情却早就留下痕迹,只是我们忙于生计而无暇顾及罢了。直到父母挥手向我们告别,才幡然醒悟“我们一直口口声声说爱他们,却爱的太迟。”
古人有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都能读懂这段诗句,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父母的陪伴总是那么自然,自然到我们以为它是永恒的,自然到同行之路在慢慢缩短我们却傻傻地还不自知。在我们周围经常出现老人突然离世的案例,无不在提醒我们要珍惜与父母相处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因为在未来的某一天,当父母向我们挥别,这每分每秒上的每一个字,甚至于每一个表情,都令人无比思念与泪目。
看着已睡着的父亲,我想去询问他好些没有,但又不想吵醒他,便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慢慢靠近他。当听到父亲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舒坦。母亲想是看出了我的意思,没有说话,只是会心一笑。
极度好文,提醒我们好好爱父母。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