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2日，元旦刚过，艳阳高照，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我踩着步步向上的台阶，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到曾经的古坦中学、如今的古坦学校门口，吃了一个闭门羹。
　　 下午一点，送岳父母回家。返县途中，看看时间略有空余，停稳车辆。下车关门，看看车子，不妨碍别的车辆通行，哪怕呆长一点时间，也该无虞。难得有机会来一趟，如果条件允许，好好找找青春的遗迹。
　　 校门口，高高的台阶没有变化，几十步的样子，如厚厚的书本，记载了我多少次的上上下下。那个夏季的末梢，我接到县教育局的派遣单，来到这所偏僻的乡下中学，执教初一语文。青春的眼睛拥有无穷的活力，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新鲜感。沿着台阶向上，总喜欢三步并作两步，老同事提醒我慢点，注意安全。我却不以为意，觉得小题大作。两旁是齐膝的斜坡，起到防护的作用，种满不高的绿植，我喜欢摘两片放在嘴里，尝一尝其中的苦味。青春啊，总是无忧无虑，活力张扬，还嫌人生不够苦？
　　 步入曾经的厨房大厅，一位小美女穿着长款的羽绒服，黑色，显得十分深沉，脸上的青春却彰显无疑。她不高，大概1.55米，年轻稚嫩，嘴里拿着一包零食，正慢慢咬着。
　　 看着她，仿佛时空流传，我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也喜欢穿着黑色，把自己打扮得历经沧桑，实不知这是世事的磨炼、岁月的沉淀才留下的气息，不是一两件衣服所能改变。那年，和学生一起去踏青，村庄里的数位农妇纷纷感叹：“这些老师，跟学生一样，真年轻。”是啊，那时的我，刚满二十，弱冠之年，血气方刚。如今，我看校门口的小美女感觉相同，初见，觉得是位学生；再看，有青春痘；细看，举手投足间，该是老师。
　　 她嘴里叼着零食，用手试试关得紧紧的防盗门，打不开，来到铁栅栏前，远远地喊一名学生。学生奔跑过来，脸上的汗水正在流淌，没来得及擦。青春的我，空余时，惦记着吃点东西，肚子似乎永远填不饱，最爱到小店里买包5角钱的鸡爪，撕开包装袋，坐在台阶上，吃得津津有味，吐了一地骨头，再喊学生帮忙扫一扫，不觉得丝毫尴尬。学生乐于帮忙，赶紧去拿扫把。在他们眼前，老师很神圣，交待的事情要做好，不能拖沓，殊不知，这本该是我自己的事，却要劳烦学生。
　　 防盗门打开，小美女老师跨了进去，我瞅着这空隙，揪住门框，嘴里没忘说上一句：“我进去看下‘光光’老师？”
　　 小美女老师十分警惕，及时阻止：“不行，这个不能随意进去的。”说话时，宛若神圣的卫兵，守护着一校师生的平安。对外来的危险分子，必须毫无犹豫地拒之门外，避免一切可能事件的发生。
　　 青春的我，手执教鞭，站在三尺讲台上，如神灵附体，面对学生的一切问题都挺身而出，挡在前面。某位家长因孩子与同学打架，想要吓唬一下对方，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以身体为盾，隔在两人中间，紧紧抓住家长的手，不让他触碰学生的身体。其实，绝大多数家长都非常理智，只是用大声训斥的话语，摆出要揍人的姿态，恐吓一下而已，真要动手的概率极低，但身为老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终究，小美女老师没让我进去。我装模作样，拿出手机：“那我打个电话给他们。”小美女老师一边关紧门，把我置于门外，一边解释：“对，打个电话。”
　　 拿起电话，该打给谁？初到古坦中学时的同事，剩下不到十之一二，只有：何林保、张永光、汪兴旺三人，连本是古坦人、号称古坦中学镇校之宝的敏平、坤养等人都已离开。那些熟悉的声音都消失在时间的河流中，冲刷得一点不剩。翻翻通讯录，三个人的号码都有，拨给谁？想想还是锁了屏，真进去，看上几分钟，能寻见青春吗？不可能。他们丢下工作、扔下学生陪我玩一会，聊一会，往事就如在眼前吗？恐怕痴人说梦。再说就算进去，我也没时间多呆。县城学校马上放学，读一年级的儿子需要我接送。为人父母，不能置之不顾。
　　 算了，不进去，隔着铁栅栏，像个被关押的囚犯朝里看一看。老师没有，可能均在办公室；某个班学生正上体育课，自由地打着篮球或乒乓球。他们好奇地打量我一眼，又沉醉在自己的活动中。
　　 古坦中学，典型的四合院结构，中间宽阔的操场，是唯一的活动空间，我曾经在这不停奔跑，追着篮球不放；曾次跟着学生做操，想着以这种骗人的方式锻炼一下身体；曾经亲手在学期之初，拔掉操场旁的杂草。如今，操场被水泥包裹，杂草全无，房子业已改建不少，只是教学楼、教师宿舍楼还在。在那幢三层教学楼里，我所教的班级不在一楼，就在二楼，那么多年，居然无缘走到顶层，成为心底最大的遗憾。这憾事只能陪我到永远，不可能实现。
　　 教师宿舍楼青砖黑瓦，没有白墙，因没有卫生间与水池，甚是不便，不再住人，显得更是破旧。在古坦中学的的所有时光，我都住在那，无论是初始时与敏平合住的房间，还是后来搬进大家都不要的楼梯口房间，或是再三争取才得到的二楼好房间，都有我太多的记忆：一到秋天，金黄的银杏叶是最美的风景，铺满清晨的地面，可惜没用相机留下；冬天降临，我捡来一堆柴火，点燃后一边烤火，一边烧菜，别有一番滋味；春天来到，银杏叶慢慢探出头，一日一变，直到蓬勃了整个校园；盛夏没有果实，却有水笋可以抽取，抽回来剥开捣碎，用猪肉蒸起来特别香，和敏平、兴旺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我遇见了美丽的她。牵手相伴后，我特地在大婚当日，来到古坦中学的操场，大撒一把把糖果，引来学生的疯抢与祝福。美好的时光里，女儿出生，坐在学步车里，抱在同事怀中，嘻嘻哈哈，笑声不断，没有任何忧愁。如今，她已走入高中校园，对古坦中学没有任何印象，坐车回家，连看一眼的心思都不曾有。
　　 离开铁栅栏，重新回到台阶上，曾经数次或站或坐，看着远处的风景。近处是山，远是也是山，连绵起伏，阻挡我的视线，带走我的青春。天上白云苍狗，世事无常，那些过往随风而去，青春挥挥手，再也不见。
　　 正如那段日子，我想离开，觉得自己终非池中之鱼，可以鲲鹏展翅，飞向更高的天空，无法如愿；正如现在的我，被艰辛的世事拷打得没有任何脾气，只想进去看一眼，故地重游，寻见青春，也无法实现。
　　 终究，青春从我眼前消失，只愿来个香甜的梦。梦里，那个校园，那群师生，那些往事，那段时光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