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糖(散文)
小时候过年,家里必不可少会买一些糖摆放在桌上。
我爱吃糖,但摆放在桌上的糖也不敢放开了吃,只能小心翼翼地趁奶奶不注意偷偷抓几块放在兜里,然后跑出去和小伙伴聚在一起吃。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过年的前几个月,大舅喜欢上承德的一个女孩,从东北跑到承德,没地方住就暂时住在我家。但奶奶不待见大舅,嫌他抽烟抽得满房间都是味不说,他还经常喝酒。他不光自己喝,还爱拽着父亲和他一起喝。父亲没有酒量,喝一点酒就脸红,但不喝吧,大舅是家里来的且,礼貌上说不过去。父亲又属于实诚人,每次都喝得红头涨脸,倒头就睡。有一天,大舅还把父亲灌醉了,第二天父亲都没去上班,躺在床上一个劲喊头疼。大舅说喝醉了酒,第二天再喝一些投一投就好了。说着说着,大舅还生拉硬拽把父亲拉了起来坐在饭桌前,大舅给倒了白酒,父亲还没等喝呢,奶奶气从心头起,一个高从火炕上蹦到地上,一下就把桌子掀了,还举起拐棍把大舅赶了出去。
那天下着挺大的雨夹雪,大舅孤零零站在门外,显得格外尴尬。他的行李卷也被奶奶扔在外面,大舅紧紧抱起行李卷,眼睛里都是泪水,眼巴巴地望着母亲,等着母亲说话。母亲哪敢说啥呀?奶奶在家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父亲刚上前替大舅说几句求情的话,就被奶奶一个耳光给擂了回去。
最后,大舅被他的女朋友拽回了家。那天后,大舅住进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家里。两个人不声不响地领了证,结了婚。结婚没两天,大舅开上女孩家的一个亲戚的车,通过女孩亲戚介绍,去了南方的某个城市,进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水果糖回来,开始沿街叫卖。大舅进的糖,花花绿绿的包装,各色各样的什么品种都有。那些糖果在大车里一包一包摆放着,很是诱惑人。那天人们都和看新鲜物一样围着看着,买的人也多。因为便宜嘛,又品种繁多。所以一时间,人们都争先恐后排队等候着买。年根了,每家必不可少的肯定要买糖果,大舅卖的糖比市场里卖的便宜又好,谁不买好的质量优质的糖果呀?所以一时间,大舅卖的糖成了热门货,抢购的人很多
奶奶也听说信了,就躲在一边看,她越看越眼馋,就跑回家和母亲说了大舅卖糖果的事。并说:“这回我是把孩子他大舅给得罪了,不然他大舅指定会给咱们送一些来。就是不送,咱们也可以买一些呀!”
因为奶奶是过日子好手,有好东西又能节省钱的好事她才不想放弃呢!母亲对奶奶说:“你不用着急,我大弟我了解他,他不会生你气的。他指定是忙不过来,忙过这阵,就会来咱家了。”
母亲说得没错,晚饭的时候,大舅和他媳妇拎着许多糖真来我家了。他来我家,奶奶急忙给他拿烟,他一颗都没有抽。他说,他最近吃糖吃多了,烟就很少抽了。奶奶愧疚地说起撵大舅出门的事,大舅却笑着说,多亏我奶奶撵他出去,才促使他自己谋生活。不然,他不会想起自己挣钱养家人的。他还要感谢奶奶呢!让他有了紧迫感。他临走时,还给奶奶一个红包,说他过年要回东北看我姥姥,就提前给奶奶一个红包说是孝敬我奶奶的。说啥让奶奶收下!
大舅拿来的糖,里面有许多我和哥从未吃过的。其中里面有许多夹心巧克力的,还有奶奶爱吃的大白兔奶糖,另外还有的就是包装讲究的各种口味的水果糖。那年过年,家里没买糖,大舅拿来的糖摆了两大盘放在桌子上,我和哥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拿,而是放开了吃。每天我和哥揣着糖和小伙伴疯跑,去各家各户拜年,把糖分给家里没准备糖的小伙伴。并幸福地告诉他们,是我大舅送给我们的。
过完年没过多久,大舅就从东北回来了。大舅回东北本打算就留在东北的,但大舅的老丈人在东北住不惯,大舅就带着丈人媳妇回了承德,在家门口开了一个糖果杂货店。
大舅是个特别善良讲仁义的人,当初和大舅妈结婚时,大舅妈的母亲早几年就去世了,家里就老父亲一个人。舅妈当初结婚时也说了,她结婚也要带着自己父亲。这么多年,她父亲含辛茹苦把她养大不容易,他父亲如今年纪大了,她要好好孝敬他替他养老送终。她不外嫁只招上门女婿。大舅尊重她的孝道,因为大舅就是一个孝顺的人,所以大舅一口答应了。这次回东北就带上了舅妈的父亲,但舅妈的父亲不习惯东北的气候,他想回承德,大舅就领着他和媳妇回了承德。
大舅的糖果杂货店,专卖一些糖果以及一些日杂,由于大舅善于经营,生意还算红火。那时我和哥每次放学回家,都会去大舅的店里转转。每次去,舅妈都会给我和哥装一些水果糖。我喜欢显摆,每次去学校都会兜里装着糖课间休息时吃。我吃糖从不喜欢含着,糖放嘴里没几分钟嚼吧嚼吧就咽进肚。同学看我嚼糖,眼馋得很。为此,我经常把糖分给他们,并大气地说:“吃吧,咱家有的是,咱大舅就是开糖果店的。”
我的大气相送,被哥告诉了奶奶,奶奶训斥我道:“你拿别人的劳动成果送人情,你这样做不对!你大舅起早贪黑挣钱不容易呀!”
大舅知道我把糖果分给班里的同学,一点不生气反而说:“你这种做法没错,咱家有的送给别人这叫分享!你如果能学会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去分享给你的同学更好。”
听了大舅的话,那个假期我和哥主动留在大舅店里帮大舅卖起了糖果日杂。大舅给我俩的规定是卖出一定量的水果糖,给我俩的奖励是水果糖管够。为了更多吃到大舅的水果糖,我和哥把摊位挪到了门外,哥和我玩命吆喝,招揽顾客。我们班的那些同学凡是吃过大舅家的糖,每天三一群两一伙来买糖。并且拽着家长来买。一时间,大舅家的糖果销售很快,大舅进了几次货都被抢购一空。一些有结婚需要糖果的人家,听说大舅店里的糖好品种多,都来大舅店里买。就连一些大酒店,需要糖果的都来大舅店里预购。后来,大舅挣钱了,他用挣的钱,和老丈人一起开了一家大型的五金店。
我们不光爱吃大舅店里的糖果,大舅的老丈人也更爱吃。大舅即使不开糖果店了,五金店里也专门有个小柜台里有水果糖摆放着,那是专门为他老丈人准备的。他老丈人有低血糖病,每天会吃几颗糖已经养成了习惯。我们每次去店里找大舅,他老丈人都会给我和哥拿糖吃。大舅对他老丈人好,老丈人对大舅更如亲儿子一样对待。可是大舅开五金店没多久,他老丈人突然晕倒在店里,大舅以为他犯了低血糖,急忙给扒了一块糖放他嘴里,可是过了好一会,他也没醒过来。大舅背起他就去了医院,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是肺癌晚期,医生偷偷告诉大舅说,病人也就三个月的生命期了。让回家准备后事吧!
大舅不信医生说的话,连夜拉着老丈人去了天津和北京,几个月治疗下来,花光了大舅积攒的所有钱,即使借了很多外债和高利贷也不够治病吃药钱,最后大舅不得不卖了自己家的房子和五金店。七个月后,老丈人还是去世了。大舅还不起欠下的外债逃回了东北,到东北后,大舅拿了姥姥的养老钱,东山再起,几个城市往返购置了许多糖果发给我们,奶奶领着母亲我们一家,开始在街上支摊卖起了糖果。大舅进的糖果款式多样,在承德可是头一份,慢慢的我们挣钱了,奶奶还租了一个小店铺,和爷爷一起搞起了水果糖批发,挣的钱一部分替大舅还了在承德欠下的外债,剩下的一少部分钱填补家用。奶奶和爷爷搞批发水果糖的日子,我和哥放假的时候,也会过去帮忙给看摊,那些日子可没少吃水果糖。
想想那些年的糖确实很好吃,怎么吃也没觉得吃够。如今商场超市各种糖果应有尽有,但买了之后吃了不少,总觉得缺少一些以前老水果糖的味道。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糖果变了,而是岁月变迁,童年的纯真、亲人的陪伴、生活的磨砺,都成为过去。但那些甜蜜的记忆,如同老水果糖的味道,深深烙印在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那种甜让我回味,一直甜到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