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旧时光里寻年味(散文)
一、包果子
年越来越近,新朋老友见面喜欢感慨一句“这一年年可真快,眼瞅着又到年了,今年钱不好挣!忙活一大年也没落几个子儿。”虽然钱不好挣,但年还得隆重地过,走亲访友不可轻视。走亲戚,就不能空手,带一份礼物是必须的。为此,年前大小商家使尽浑身解数宣传。商业街上,门店鳞次栉比,礼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看看这个不错,看看那个也很好,难免犹豫不决。
七八十年代,走亲串友选礼物,从不会出现选择困难症。因为当时礼物比较单一,两封果子,二斤酒,关系好了再压上一包硬质花糖。果子是油炸糕点,蜜三刀、芝麻果、羊角蜜、红绿方糕、口酥饼等。用油纸包起来,上面盖着一张喜庆的红色标签,用黑线打上十字花结固定。
年前晚上,我最喜欢看母亲包果子。平时集市上卖的,都是店家包好的。待到腊月二十后,由于需求量太大,店家便不再包装,而是卖散称,顾客买回家自行包装。摊主会根据购买果子数量,送与相应几张褐色油纸,几张红色标签。
晚饭后,母亲会把所有散称的果子,倒在一张大案板上。铺好油纸,放上几块蜜三刀、几个芝麻果、几个羊角蜜、一块红绿方糕。前三样价格相对贵一些,而红绿方糕价格低廉,比较重,增加分量之用。母亲把它们均匀排列好后,再在上面盖上两块口酥。口酥重量轻,但体积大,这样包起来,显得饱满好看一些。
母亲包果子时,我与小妹便站在母亲旁边,眼巴巴地望着油亮的果子,口水咽了一遍又一遍。母亲自然明白,便允许我们尝上一块。我和小妹会挑一块蜜三刀和一个芝麻果或羊角蜜,但不会挑红绿方糕和口酥,它们看起来分量足但不如前三样好吃。我们挑的时候很慎重,尽量挑大一些,因为只有一次机会。由于家里条件不好,母亲每年买回的果子数量,大都刚刚好,如果尝得太多,最后一包便会少的很明显,不好拿着走亲用。
二、编炮仗
年前除了买礼品,还有一项重大事宜,那就是买鞭炮。前几日,朋友邀我去潘店镇买鞭炮,说是那里鞭炮比较便宜。到达后,远远就看到路边停满私家车。鞭炮门市前,更是被红色以及花花绿绿的烟花包装皮,渲染得年味十足。选鞭炮的人大都来自全县各地,邻市的人也有不少慕名而来。
每个摊位前,摊主带着耳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同时大声吆喝着。沙哑的声音,能让我猜到这段时间,她肯定忙得不得了。男女老少,大都是一家人一起出来选鞭炮。大人们在烟花区和鞭炮区,摸摸这,看看那,顺便问问价格。小孩子们则在五颜六色的小炮区,看着五花八门适合孩子玩的小炮,兴奋不已地拉着父亲的手让其购买。
现在的鞭炮,都是包装好的成品。在我小时候,农村很少买成品炮,一是价格贵一些,再就是引子太快,不安全也不够响。人们还是喜欢选一种户家自制鞭炮。圆盘式散炮,规格有五百头,有一千头。价格便宜,而且药量足,点起来响。我家每年买鞭炮很少,父亲和母亲对点鞭炮不太在意,我却对它有极大兴趣。
上小学那会儿,学校分走读生和住宿生。走读生基本都是学校本村学生,而住宿生也不太远,都是方圆十里内的邻村学生。因晚上夜校要上到很晚,便会在村子里找同学家住宿。我家住了三位同学,其中有两位同学家里擀制鞭炮。当时在村里住宿,一般都选择亲戚家或同学家,所以都是免费住宿。母亲和父亲待人和善,不仅免费让同学住宿,放夜校后还会给同学做饭吃。同学父母过意不去,便每年腊月给我们几盘鞭炮,这正合了我的胃口。
由于鞭炮散装,过年时没法点,父亲便让我把鞭炮编成一挂挂的。用一根细绳,把鞭炮引线左右各一个,类似于编辫子,一个引线压着一个引线往下走。个数任意变化。当时鞭炮由于引线较长,响的比较慢,大都是六十响左右,甚至还有更少的二十响。每年我会编一些数量小的,在年前点,编个吉利数六十六或八十八,在大年初一点,给父母图个好兆头。
三、蒸馍,打糕
年前蒸馍蒸枣糕一直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女婿来送节礼,丈母娘会送一块圆圆的年枣糕,算作回礼。过年初三,闺女回娘家,母亲会给女儿再带回一块糕,寓意女儿女婿一家,平安发财。
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六,村里人便开始打年糕(蒸,方言为打)。打糕前天晚上,需提前发上面。第二天,周围邻居便互相帮忙。一些上年龄的老人,对捏面花很是专业,常被聘为老师来给年轻人指点一二。
大人打糕的时候,小孩子们也喜欢凑热闹。揪下一块面团,跟着大人们学捏花。捏出来虽有几分神似,但一对比简直不忍直视。母亲因白天太过忙碌,一般都在晚上打糕,父亲负责烧火。我也会给母亲帮忙,捏一些简单的花。
打糕时,母亲也会蒸上一些枣卷,这个相对要简单一些。蒸枣卷同时,也会再蒸一锅馒头,留着过年来亲戚时吃。
四、煮方肉
在我童年记忆里,不管是姥姥、奶奶、还是父亲以及周围邻居,在腊月最后几天里都会煮方肉。煮方肉就是把五花肉或后臀尖切成十厘米以内的肉块,放些大料,盐巴,煮制而成。以前没有冰箱,煮出来的方肉更易存放。当时农村炒菜,大都在土灶大锅或煤球炉上炒菜。火力小,炒出的肉容易发老难嚼,但煮过的方肉,进锅翻炒两下就可以,省火省事,且保持了猪肉鲜嫩,别有一番风味。
煮出来的五花肉还可以切片,码在碗里,放上葱丝、姜片、倒上少许酱油和食醋,添入少许水,放在蒸笼蒸制,便是一道农村大席爆火的“蒸白肉”。煮熟的精肉,亦可切成薄片,码在盘中,浇上醋汁蒜泥,又是一道硬菜。
四、扔炮壳
说起扔炮壳,七八十年代的男孩女孩都不会陌生。它是儿时比较抢手的一种特制玩具。一个顶部挂上线的废子弹壳,底部侧面割个口子,放进一种火炮子。通过里面一个小钢柱撞击把火炮子砸响,安全性高,适合所有小孩玩。走在大街上,找到小伙伴,迅速撕下一个小炮子,塞进炮壳里,用力扔上天空。此时,它像战斗机上疾驰落下的炮弹,狠狠地砸在地面上,随着一声响亮的“啪!”,快乐得到极大满足。
火炮子都是整张卖,有大张和小张。依稀记得好像是一角钱十个。一张浅红色的纸上,一个个小凸起,里面藏着火药。这种火炮子也有弊端,一是容易潮,二是不稳定,放在口袋里,挤到或摔倒都容易把它压响。二表哥曾经就忘拿出来,睡觉时压响了,把新衣服口袋烧了好几个洞。
五、酒盒灯笼
儿时年集上,卖灯笼的不少。有挂在门上的大灯笼、有翻花小灯笼、还有带灯的电子灯笼。但这种灯笼只有条件好的家庭,父母会给买。从我记事起,我家从没有买过成品灯笼,门上也从没挂过灯笼。
大年三十和正月十五下午时分,我与小妹便开始做灯笼。我们会到处找废弃的酒盒,酒盒在当时也是稀罕品,那会儿的酒基本都是裸瓶。找来后,用剪子剪个小窗子,再戳上一些洞洞,在酒盒上方挂上绳子,拴在木棍上,一个灯笼便做成了。天黑后,找出家里的蜡烛头,沾在灯笼里,点上后,便提着去找小伙伴们玩。
走到街上。大家的灯笼相差无几,最多是你的多个窗,他的多个洞。大孩子会骗小孩儿说”哎!你的灯笼下有东西。”小孩儿便把灯笼倾斜起来,一探究竟。而蜡烛则会歪倒,把纸盒灯笼引燃。灯笼起火后,小孩儿便哭着回家找妈妈告状。做完恶作剧的大孩子,便提着灯笼,一边笑一边向远处跑去。
六、看春晚
随着电子产品普及,现在大年三十的春晚失去了往年的热度。我很少刷视频,但也感觉自己很久没有把春晚从开始看到结束了。节目越办越精,舞台设计越来越完美,整体气氛越来越足,但人们对它却越来越冷淡。前几天,看到一段这样的话“春晚节目单一出,大年三十又可以省些电费了。”其意思很明显,对今年春晚提不起兴趣。
我上初中后,家里才买了第一台北京牌黑白电视机。记得当天,我从学校回来,翻墙进去,看到桌上摆着一台电视,其兴奋程度不亚于买第一辆汽车。之前我家没有电视,每年春晚都在邻居家看。吃过晚饭,先和小伙伴在街上玩一会儿,待到春晚开始,便跑到邻居家,坐在小板凳上,听熟悉的前奏响起。大人们则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狭窄且不明亮的小屋里,不时传出爽朗纯粹的笑声。
大年三十守夜,孩子们精力还是不够。往往春晚还没结束,我已坐在小板凳上,困得磕头打盹。把座位搬到邻居床前,迷迷糊糊得把春晚看完。随着熟悉的《难忘今宵》响起。父亲便去点鞭炮,而母亲便让我们赶紧睡觉,明天早上早起拜年。
窗外,鞭炮齐鸣,新的一年开始了。在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中,难抵困意,迷迷糊糊睡去。
七、贴春联
现在集市上卖春联的越来越少,春联没有以往畅销。究其原因,一是年底春联大都被当做福利来送,保险公司、银行、工厂、包括一些店铺,大都会送客户春联。还有就是,现在很多人家不贴春联。房子翻新后,大门两边都会贴上瓷瓦对联,金色的字,又大又好看,再贴春联多此一举。
儿时,贴春联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年集上,卖春联的摊位比比皆是。他们摊子也是最大的,两棵树之间的绳上挂着大小不一的春联,地上更是摆满春联以及福字。各种字体都有,但大多都是红纸黑字,不像现在还有金字。我家贴的对联都是手写的,村里老会计写一手好字。每年腊月里,大家都买来红纸,去找老会计写一副对联。就连我结婚时的对联还都是他写的。
除夕上午。父亲会搅上一些浆糊,拿上家里褪下的炊帚头,唤我拿上春联,来到大门外。先用干扫帚,把墙上尘土扫掉,随后刷上浆糊,把春联工整整地贴在上面。由于当时大门较为低矮,站在板凳上便能把横批贴上。贴完大门,便开始贴各个屋门,包括院子的仓囤上,厕所墙上也会贴上福字。
初一早上。拜年队伍浩浩荡荡穿梭在村子。每来到一家,大人们便你一句我一句地研究对联写的什么?孩子们则把对联抄下来,这是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之一。
转眼就到除夕日,耳边却充斥着“唉!现在越来越不愿过年了,一点年味都没有。”有时我也会附和几句,但绝不入心。我明白年味一直都在,只是我们习焉不察,欲望越来越高,从而导致期待与现实落差越来越大,把属于年的快乐弄丢了。在这夜深人静,我以书写为引,以记忆为证,邂逅年味,这也是我喜欢码字的原因之一。
(2025年1月25午夜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