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想念姥姥(散文)
时光如流水匆匆,转眼又是一年春寒料峭时,清明渐近,又想念我的姥姥了!折柳寄相思,迎风忆故人。记忆中的画面虽渐渐模糊,鲜艳的彩色似乎也褪去了当年的鲜活,甚至成为黑白的素描,而那些忘不了的场景却总会伴着岁月的风,以一种轻盈飘逸的姿态慢慢走进脑海及梦乡。在姥姥离开我们六年的年复一年中,在我渐渐遥远的童年时光里,姥姥的音容笑貌却永远是深刻清晰的存在。
永远记得姥姥住过的老屋老院,座北朝南的院落有种古色古香的雅韵。门面房有过道和厨房,上房是两大间,据说原本是四大间,往上数三辈因弟兄俩分家就隔开了。虽说是一个院子分成了两半,但是兄弟和妯娌以及后代都相处得十分融洽。一个老祖宗老太的大家族,有二十多家子,姥姥和妗子娘儿俩与各家都处得很好。那古老的房子青砖黛瓦,至今也常出现在我梦中。那木门木窗上有镂空的雕花,屋脊上有几只精心雕塑的神兽眺望驻守。南屋到上房有一条青石板路,院落虽不宽敞,却被勤快能干的姥姥打理得整齐雅致。东屋也是两间,虽又矮又窄又低洼却很干净。从我记事儿起姥姥姥爷就住在那里。
老爷常年卧病在床,咳嗽的厉害,床头总有一片草木灰供他吐痰。姥姥一天要换几次,她总是屋里屋外不停地忙碌。每当姥爷一阵剧咳,姥姥便会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冲到他跟前。拍背,倒水,一阵忙碌,一脸焦急。细算起来,那时候姥姥也只有五十多点儿,但是印象中却和她六七十岁时没有多大区别。她每天穿着深蓝色的偏襟上衣,黑裤子,腿上紧紧绑着扎腿带子。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也总是穿着黑色的小口布鞋,和洗得雪白的袜子。由于姥爷的病,姥姥一个人在洗衣做饭时,时常会面带忧郁。然而她从不以悲观示人,一旦有人近前她就马上露出笑容。她对任何人都热情善良,总在努力以农村妇女朴实而坚韧的毅力,坚守着平凡穷困的生活。都说女人要自强,自立,自尊,自爱,姥姥喊不出这样的口号,但是她用行动都实现了。
印象中,姥姥不仅是个温暖乐观的人,还从来没有游手好闲过,总随手在拿着活在做。即便是到谁家住上几天也闲不住。她六七十岁以前也从来没有穿过花红柳绿的衣服,常年累月是黑白灰。后来都是几个闺女和孙女儿们给她买了很多红色的衣服。我长大点以后听妈妈说过,之前都是姥姥自己纺钱制作的棉布,再买些煮黑颜料自己上的色。原来,姥姥也不是爱穿黑色!况且,姥姥的心是明媚的,笑容更灿烂的,柔如晨风般令人感到欢喜、亲切。她从来没有对生活失去过信心,一辈子虽坎坎坷坷,经历着很多很多的事,但她总是说着积极向上的话,对任何恶势力都不卑不亢。总在关键时候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智慧,用行动鼓励着别人和自己。后来我们看电视剧《家有九凤》,很多人都说我姥姥既有老太太的魄力和智慧,长得也像李明启老师。姥姥虽没有多大学问,但是讲什么道理都头头是道。她老人家有很正的三观,和富有人情味的换位思考,以及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因此,也在家族和村子里树立了良好的威望。姥姥九十八岁寿终正寝之时,很多人都感叹她老人家一辈子有福。其实,只是看到了她宅心仁厚,整天乐呵呵的样子。也都是看到她无疾而终没受什么罪,还有那么多体面而孝顺的儿孙。其实她早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女(大姨早逝),人生三大不幸都占了!所以这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即便是有幸福,也要源自心底的豁达。姥姥爱对我们说的话是:“每一个人都是人而不是神,只要不是国法难容的大错,啥小毛病都能原谅。”
姥姥终生的幸福,是守护着家忙碌。照看一群孙子孙女,做家务做饭和喂猪,就是她生活的核心旋律。纵观社会有什么东西可以伴随女人的一生?似乎没有恒定不变的东西。但是姥姥一辈子,都活得有明明白白的方向——为家、为儿女、为亲人,为邻居,她都尽心尽力。她一生为儿女和孙辈默默奉献着,也见证着我们每个人的出生和成长。舅舅在外工作,舅妈忙于地里农活儿,家务琐事姥姥全全代理。一家人大小每个人都穿得干净整齐、吃得舒服可口,有衣有帽、手套鞋袜,甚至暖袖、围脖、鞋垫子,她都准备得细致停当。
从小至今,我们姐弟三人就有一种幸福,就是去姥姥家。那时困难,我们的家境更加拮据。乖巧地陪伴成了我给予姥姥最珍贵的礼物,也让我在这个过程中更加懂得感受亲情、珍惜亲情。我到如今也依然认为像姥姥一样,为家庭,为亲人而活,并不是一世碌碌无为。十几个孙辈,以特别懂事的俩表姐为首,我们谁都能感受到姥姥对我们的疼爱,至今也常常记得她以自己的方式,对我们的引导教育。我们知道,她最喜欢看我们稚嫩的脸庞上绽放出纯真无邪的笑容;我们能感觉到,她对我们快乐学习的羡慕;我们能看出,她最爱听我们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呼唤。我们在她的心中如同春日暖阳,暖暖地照进她的心底,能驱散她身边所有的阴霾。在与我们的互动中,她也仿佛能重新找回自己那份久违的童真。我们都喜欢坐在她身边,听她唠叨那些过去的故事。人人也都喜欢给她讲自己的生活琐事。姥姥从不说我爱你,但她把我们每个人都放在她粗糙的手心和柔软的心底。故而,从小我就觉得“姥姥”本就是一个温暖的称谓。
随着我们的长大,姥姥对我们爱的表现形式不再是讲个故事和做双鞋。而是要亲自为我们做饭,和教我们做饭。我十五岁到姥姥家的时候,她就对我说:“女孩子该学做饭啦。人活一辈子一天三顿饭,不会做饭是大缺点。”然后就叫我摊油馍,其方法和现在大街上摊煎饼一样。如此简单,我却连弄了两三个都不成功,姥姥在旁边就提醒我学这个所要掌握的要领。后来又鼓励我说:“你学习再好不会做饭也不行,生活的本领会的越多,越不做难。这是最简单的饭,十五该替你妈做饭了,回去多炼炼。”到后来,虽说没得到姥姥的真传,也间接从妈妈那里学到了很多姥姥的技艺。针线茶饭、料理家务,礼尚往来,行为举止。一点一点都把姥姥的家风,刻在了骨子里。
姥姥的生活直径仅限于她们那个村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在家守着。她是我们心中那个充满温暖的港湾,更是屹立不倒的灯塔。她也曾经出门几次,到过西平看望过她小妹,去开封看过堂妹,去信阳看过哥哥。这就成为了姥姥比同村老太太值得骄傲的地方。由于她三岁裹了小脚,紧接着又让放脚,所以就没有裹好,半裹的脚已折断了脚趾走路会疼。但是也从没有束缚住姥姥的心气儿,在开封几天,看人家卖豆芽挣钱,就千方百计取经让别人教他。最后还终于学成归来,就让妈妈做那个生意,一遍一遍把做豆芽的程序背的滚瓜烂熟。但那时候交通不便卖豆芽不方便,一直又到我出嫁,姥姥七十多岁,仍是念念不忘。又是一遍一遍的教给我,鼓励我说一点儿都不难,让我等孩子大点做这个生意也不睌。我们都很佩服姥姥,她有一种坚韧,有上进心,她想学的事从来没有一样学不会的。
姥姥一生心灵手巧,女红做的无比精巧,绣花绣帽猫头鞋尤为拿手。饭做的也好吃,编筐捏篓也难不倒。现在我们每家每户都还有姥姥以前做的小竹篓、小鞋和小花帽,那一经一纬都记录着往昔,仿佛也都在默默诉说着的思念。看着姥姥的照片儿,似乎也还可以感到姥姥脸庞的温热和双手的柔软。姥姥好像永远没有离开过我们,我们在不断地念着她种种的好。作为女人,姥姥在人生的每一个角色中都让人叹服,她不仅是勤劳的、善良的,也是仁厚的,圣洁的,像圣母玛利亚一样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回忆着姥姥,细数着流年,那些快乐与清愁,一幕一幕都那么难忘,像生命之海的珍珠。过往平凡烟火里与姥姥一起度过的那些真实而平淡的记忆,经历过风雨飘零,漫过了葳蕤葱茏,会是永远抹不去的记忆和温暖。如今,沿着泉涌般的画面,已将思绪带进悠远的寻常素描。那些与姥姥在一起嘻戏时纯粹质朴的欢声笑语,那些与姥姥一起共享天伦之乐时深入浅出的谈古论今,还都在脑海不断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