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东篱】油菜花开圆香梦(散文)
一
油菜花,农村里常见,并不稀奇。它黄得艳,鲜得灿,美得耀,且还成片成片地出现,正经的是金色的海洋,春天的温柔,甜蜜的芬芳,浪漫的希望,没人不喜欢。何况它一直有梦,希望梦能带给人们好运。
我几岁的时候,也就是三月油菜花开的季节,油菜花也是像现在这样的美,很逗人喜欢。但那时的它们,却很孤独,也很寂寞,梦只能藏心底。尽管美得不可收拾,来来去去的人挺多,也没几人拿正眼好好瞧。或者也是见怪不怪熟视无睹吧。油菜花明白:精神生活的前提,首先必须满足物质上的基本生活。试问,有几个食不果腹的人,可以心无旁骛地去享受快乐逍遥的精神生活?“站在冰片上唱雪花飘”,肯定是越唱越磕牙越冷。人们为了填饱肚子,都要没日没夜拼命干活挣工分,油菜花再美也与肚子空空、钱袋子空空的人无关。人们最多就是出早工收晚工时顺便瞄几眼,赞几声,养几分钟的心神。然后各就各位,各回各家,各忙各事。栽种油菜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吃油,花再好看,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老百姓把“多大腿缝多大裤”体现得淋漓尽致。
油菜花开时,也是春分时节,人们要准备着当年的农业生产。一年之始在于春。休息了一冬的牛要上阵,过完了年的人要醒来,酣睡的泥土要鲜活。牵牛翻耕水田,早稻秧赶快下种;抽空耕旱地整旱地,黄豆花生棉花芝麻等旱地作物提前做准备;大量割来青草,堆积溏了腐烂沤肥;挑牛栏粪、挑人畜粪到田里——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哪有闲工夫欣赏美景。油菜花孤独着,也懂事着,不管人们看还是不看,赞还是不赞,依然照开不误,美丽不误,耀眼不误。许多成功的前提是先经历孤独寂寞的煎熬。只要是金子,只要不放弃,发光的那一天总会到来,最多迟到一些日子。
二
不过,总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屁孩因为太喜欢油菜花,故意在油菜田边玩,比如我和我的小伙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与生俱来,这题无解,也不用解。我们会忍不住凑近花朵嗅嗅,做出孙猴子一般的古怪动作,逗大家一乐。也会掰几枝拿在手上把玩,高高举起大叫大喊挥动双臂,在窄窄的田埂上抛花撒花,你追我赶地跑来跑去。啊,清纯清纯的香味沁入全身,身醉了,心飞了,人飘了。油菜花动了、笑了、更美了。哪怕没有相机,美丽的瞬间也留在了脑海,油菜花应该也是得到了小小满足。打闹时,肯定会有人第一个摔进油菜田,接着接二连三脚步不稳都往油菜田里倒,困了一身泥,沾了满身花瓣花絮。妥妥地成了黄金打造的小美人儿。当然还揉倒一大片油菜,可把下方田里干活的人心疼坏了——自然不是心疼孩子会摔伤。大家也知道摔不坏这些倔强顽皮的孩子,不过是心疼这些油菜被我们糟蹋。在那个年代,孩子有时候真没农作物重要。
我们知道闯了祸,很快大人们的责骂声炮轰而来,是群起而攻之的说教。我们大气也不敢出,灰溜溜地往大路上跑。我妈妈脚快手快,像拧小鸡一样拧着我的胳膊,往大路上走:你是油胀不过(吃饱了撑的)吧,这么不懂事,再炒菜不给你们放油,看你有劲闹没!各自的家长高举手轻落下地打着各自的孩子,嘴巴连珠炮似的,比赛着声音大小,就证明管教得严。一时间此起彼伏,更热闹了,小点的孩子哭了,油菜花却乐了,迎着风摇曳轻舞。一会,我们的耳朵起茧了,可谁也不敢反驳,也不能反驳。因为破坏庄稼,就是不齿,就是犯罪,就要得到严惩。从小不加以好好管教,长大了还了得,岂不要上天入地——这是大人们当时的理念。其实,现在看起来,要真能上天入地,我们还成了上好的人才。可惜了,除了坐飞机上天,坐地铁做矿工入地外,当时在油菜田嬉闹的人都没有成大才。
三
当然,不只是我们喜欢油菜花,蜜蜂比我们更胜几筹。不过它们不会遭人骂,相反,还被人们夸赞,说它们是造福人类的益虫。它们采花采蜜造出来的糖很有营养,能治百病,强身健体,关键是还香、甜、润、柔。这些蜜蜂,大家宝贝得很,还有人专门养了它们。只见它们一群群在油菜花海里飞来飞去,动作敏捷,闪着翅膀,还嗡嗡个不停。在花蕊中央贪婪吸食着花蜜,向我们示威、显耀它们的本事。也像是在唱歌,对了就是唱歌,是唱赞歌,是要唱给旁边水田里干活的人们听。
田里的人们,在整田播种。他们个个都是打着赤脚,高高挽起裤腿。三月的天,温度很低,水是刺骨的凉,每个人的腿都冻得通红。有人拿着掀耙,掀着田埂的护埂泥巴;有两人拿着一样长的竹棍、牵着长绳,在田的两边比划着拉紧绳,他们是在将田分成小垄;有两人拿着锄头顺着绳子钩出沟来;有五人拿着木耙将分出来的田垄推平;有人端着种谷在刚推平的田垄上开始撒种谷;有人在后面拿着细小竹棍弯成弓,给垄做拱;有人扯开农膜进行覆盖……田里的人也像蜜蜂一样说着话、干着活,有条不紊,十分忙碌。他们脚下凉,心里却暖和着,希望着。
原来他们是蜜蜂,蜜蜂是他们,怪不得他们那么喜欢它们。
蜜蜂从这朵花飞向那朵花,忙得脚不沾地,忙得兴高采烈,恨不得个个亲吻,一个也不落下。我真羡慕它们哦——好想自己也变成一只小蜜蜂,这样可以近距离徜徉在油菜花丛中!我们都是听话的孩子,被大人责骂后不再掰油菜花枝,不再打闹,而是转向欣赏蜜蜂采蜜,看大人们忙碌。因为人们的忙碌、蜜蜂的勤劳,我们也得到了美的享受,沉醉其中,不舍离开。
四
油菜,因为要食用它的油,要卖钱,要它创造出更多的经济效益,每年是必须种的。油菜,是我们当地老百姓春季收入的来源,上半年的农业生产开支,很大一部分就指望着油菜。油菜自然也给老百姓相应的回报。花,照旧开着,黄灿灿,金闪闪,引人观赏,陶冶性情,激发潜能。油的品质在高科技的不断创新中越来越好,油菜籽的出油率也在不断的提炼中越来越高。人们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油菜还是一如既往地书写着自己的快乐,给他人送去欢乐。它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与是否有人来赏花无关。赏不赏,它的美一直都在,价值都在,梦想都在。它们自带能量,唤醒沉睡的春天,对生活的热情无需刻意表白。它始终默默书写生命的奇迹,完成自己的使命。
油菜,渐渐发现,它们虽然没有刻意炫耀自己,但人们却在用它们的花大做特做文章。很多地方还有油菜花节,做了许多的功课让人专门来欣赏,带动地方经济,给人美妙的享受。它们的花比油还受人青睐,成了香饽饽,成了不少人春天打卡的必经之地。人们不再没日没夜地忙碌,田里、地里、山上、林间等,到处都有机器帮忙干活。农民的闲暇时间也越来越多,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也越来越高。除了物质上得到满足外,精神生活也紧紧跟随。毕竟一个人的身体再健康,寿命再长久,也只有极个别活过百岁。人生美好却很短暂,美丽的风景,小小的故事,外面的世界,都是惬意的生活,快乐无极限,到处走走看。
油菜花开,芬芳,鲜艳,金黄的吉祥花,不单只有城里人到农村来观赏,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也像城里人一样时常旅游观光,也会心血来潮去看看他处的油菜花。看看与自己种的油菜有什么不同,参观学习一下他人的先进经验,交流感情,增长见识,对自己必定是受益多多。就像我前不久还凑热闹到鼎城区的十美堂,看油菜花,感受那里与众不同的春天气息。花虽然是一个样,但感觉却不一样。出门走了一遭,心情也变得格外开朗舒畅。还结交了新朋友,涨了知识,增了见闻。这些是我只守家里的油菜花所不具备的。
油菜花的梦,终于飞了起来。它一路走来,农村的变化看在眼里,城里人对它们的独爱也美在心中,常常偷偷地乐。
庄周的蝴蝶入梦,农人的油菜花入梦。蝴蝶梦,属于一个古人的浪漫,油菜花的梦,属于大众的美。时代的发展,审美的境界也在扩大。
每个春天,做的梦都是油菜花梦。油菜花啊,我觉得花香酿的梦是有“香度”的,你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