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一早晨，小刘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同办公室的王老师和几个老师正在改作业。王老师看见小刘进来了，停下手中的笔。
　　 “小刘，课上完了。大家停一停，我看大伙都在，说件事。咱办公室小何的孩子发烧住院了，小何今天没来上班。咱们看要不要……”
　　 小刘这才发现坐在自己对面何老师办公桌上的作业还整齐的摞在那儿。
　　 ……
　　 最后在大家的商议下不去医院看望了。
　　 下午下班回到家的小刘却显得心事重重。只草草吃了几口饭，就靠在沙发上吸着烟，望着天花板。我该去看小何呢？还是不去呢？哎，生病的还不是小何自己。我……，况且小孩发烧住院是常事，哪个孩子还能不有个头疼脑热的。这，这……
　　 （二）
　　 医院病房内。小何的儿子已输过液，坐在床上看故事书。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咚咚咚”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小何忙起身拉开门。
　　 “小刘呀，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小何边说边拉小刘进到房间。看起来小何对小刘的到来感到很意外。
　　 “哦，你今天没来学校。听王老师他们说孩子发烧住院了，我也很担心。晚上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不知孩子现在觉得怎么样？”小刘顺手摸了摸坐在床上的小家伙。
　　 “好多了，也不烧了。呀，太谢谢你了。让你跑过来看他。”
　　 “没什么，我权当是来散步。只要小家伙不发烧了就好。咱们就放心了。过来的时候没给小家伙买水果啥之类的东西，就把这张购物卡送给他吧。”小刘边说边从衣兜中掏出一张卡。
　　 在小刘和小何的太极式的礼让中，这张购物卡留在了病房。
　　 走出医院的小刘此时只觉得浑身轻松，如释重负。
　　 （三）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两月之后，学校的杨老师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当何校长把这个事情在会上告诉大家后，作为杨老师的同事，大家都为杨老师的病情担忧，着急。
　　 大家都觉得应该去医院看看这位年长的杨老师。于是许多老师下班后去医院看望了重病在床的杨老师。有的是单独看望的，有的是以办公室为单位对钱凑份子集体看望的。
　　 “小刘，你去医院了吗？”办公室的王老师随口对小刘说。
　　 “还没有呢，这两天班上的事太多。等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完了，一定去医院看望杨老师。杨老师可是我们学校的老前辈呀！”
　　 ……
　　 （四）
　　 又到了年终考核的时候。这关系到每个老师的贴身利益和职称的晋升。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打着小九九。
　　 学校是个弹性很强的单位，有一句教师们流行的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说的很有道理。职称评审的条件年年变化，让人雾里看花，越看越糊涂。反正是学校的条件常有理，老百姓只有服从，说也无用，弄不好，得罪了校长，有你小鞋穿的。
　　 学校考核小组对每位老师各方面的表现，能力打分排队。考核结果在校园张贴。我们发现小刘老师的排名遥遥领先。于是乎，何校长在大会上郑重宣布优秀教育工作者非小刘莫属。
　　 （五）
　　 后来听别人私下议论，一次小刘酒醉后对人说那次杨老师得病，自己就没去。去看一个快退休的人，有什么前途。真是有病呀！生活中就要学会选择。
　　 因为别人不知道小刘那次去医院看望小何之事。小刘也不曾对谁说起。
　　 尴尬
　　 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稠稠地淌在梧桐叶上，叶脉间的光斑跳着细碎的踢踏舞，把新抽的嫩芽都晒出了半透明的翡翠色。小王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赵老师作品集上苍劲的签名在阳光里泛着墨香，那句“愿文字常伴”的赠言让他心头一热。最终，他还是将签名页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何其有幸，得前辈馈赠”。点赞的红心很快挤满了通知栏，直到一条微信突然跳出来，像一根刺扎进这片暖意里。
　　 “你把赵老师的签字发在朋友圈，多尴尬。”发信人备注是“孙XX”，小王盯着这个名字愣了几秒，才从记忆深处翻出那张总爱皱眉的脸——多年前，他们在镇上学校共事时，这位孙老师就常抱着一摞理论书在走廊里踱步，逢人便要指点两句“文章气韵”说什么对工作要有激情、对待生活要有热情、对待单位要有感情。
　　 小王的拇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尴尬？谁尴尬？”
　　 对面几乎是秒回：“你让赵老师尴尬了，好像你在显摆。别人主动送书是情分，你晒出来倒像是人家上赶着巴结你。”
　　 刚才心中还很喜悦的小王，一下子就感到气愤。这时的手指都有些发凉。而此刻，对方正在微信里滔滔不绝：“你看看我两次朋友圈发的内容，嗮你的阅读痕迹。”
　　 “孙教授，您觉得尴尬，是替他尴尬，还是替自己？”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突然弹出一行灰色小字：“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
　　 他盯着那个红色感叹号，忽然笑出了声。记忆如潮水翻涌：在市上培训时，孙XX总把“市级学院特聘讲师”挂在嘴边，却会在领导经过时突然提高音量分析《文心雕龙》。
　　 小王摩挲着赵老师的签名，突然明白这尴尬从何而来——有些人毕生都在寻找教鞭，好把整个世界变成他的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