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云水】悠悠葵花情(散文)
一
昨天,妻子到小区门口菜市买菜,路过一家瓜子店,看到刚炒的黑色葵花籽冒着热气,颗粒饱满,想到我喜爱吃葵花,就买了一袋回家。见到它的一瞬间,记忆的齿轮缓缓转动,葵花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芬芳,萦绕在鼻尖,成为我心中最温暖的印记。
小时候,老家农村地处偏远山区,一穷二白,家里栽种的葵花、花生,一部分留着逢年过节、招待客人和来年做种子,或有时小孩儿生病,父母会拿一点来哄哄。除此之外,父母亲会把其中大部分拿到街上去卖,换钱购买必备的生活用品。如果平时我和哥哥姐姐们想吃,简直是瓦罐做枕头——空想。为此,我与葵花之间发生了不少趣事呢。
有一年冬季,寒风刺骨,气候寒冷,父亲忽然生病了。大姨、三姨她们来看望父亲,母亲想到自己的几个亲姐妹好不容易来一次,坐在火炉旁闲着,就赶忙到里屋打开上锁的木箱子,用小木升装了些葵花籽放在炉面中间烤着。母亲一边用铁钎把烤熟后的葵花拔在一边,一边热情地招呼大家赶快趁热吃,而母亲却忍嘴待客,一颗也舍不得吃,还说平时经常吃,都吃腻了。
那时,我只有六岁,不懂事,一边把烤熟的葵花往衣袋里装,一边笑着说:妈妈,你尽说慌话,要不是大姨三姨她们来,我们哪能吃上葵花,那葵花一直被你锁在箱子里呢。母亲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好生尴尬,脸刷地一下红了。随后狠狠瞪了我一眼说,你这小屁孩,人小鬼大,老子喊你赶场,你来抵黄,等会我再收拾你。我做了一个鬼脸,赶忙跑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恰是种葵花的季节,母亲把当天没有播种完的葵花种子用一个布袋装着,挂在堂屋边的木柱上,我发现后,就悄悄把口袋取下来,抓了几把放进书包里。第二天,父母和大嫂再去种葵花时,发现葵花种子少了许多,就追问谁吃了。父亲估摸是我干的好事,又担忧母亲性格火暴,知道后我一定会被挨打受骂,看见散落在地下的几粒瓜子,灵机一动,就说家里耗子多,可能是被耗子拉跑了,你看这地面。母亲低头一看,恍然大悟。就这样,我偷吃葵花籽这事就算掩盖过去了。
但纸最终包不住火,没料到,当天上学路上,寨里同我一道上学的同班同学王牛牛看我有葵花吃,回家后死活向他母亲要葵花籽。王牛牛在家是独子,父母比较宠他,但他家确实没有葵花籽了。无奈之下,他母亲只好来我家里,说买点给儿子吃。母亲说,哪有,昨晚剩点种子挂在屋里,被耗子拉走了不少。本来准备今天再种点葵花,没种子,只好改种成苞谷。王牛牛母亲一听,心里明白了,就笑了起来。母亲问她笑啥,她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结果我被母亲训斥了一通。
说实话,这件事发生后,我好几天闷闷不乐,认为母亲小题大做。随着时间推移,我一天天长大,渐渐认识到母亲对我严格要求是为我好,我也终于懂得了今后无论做啥事都要光明正大,不能偷偷摸摸的道理。
二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甘溪小学上学时,老家寨里有一位老师名叫吴胜荣,她是我们语文教师,为人亲和,善于言谈。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她都会摆一些生动有趣,非常吸引人的故事给我们听。那时语文课本中有“向日葵花儿黄,朵朵葵花向太阳……”这样的语句。当时,葵花向阳的特性被用来寓意大家要一颗红心,积极向上,无限忠诚于伟大的党,热爱自己的祖国。因此,葵花非常让人敬仰。
初春的一天下午,我们放学走在路上,看见路边田土里有的在犁地,有的在砍草,有的在拌土,一片春耕忙碌的景象。吴胜荣老师触景生情,边走边对我们说,马上要种大季了,也正是种植葵花的季节,前几天你们不是学过有关葵花的内容吗?为了让同学们进一步了解它,我现在给你们摆摆葵花的传说故事。
远古时期,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这十个太阳像比赛一般,一个比一个温度高,天天炙烤大地,使地面寸草不生,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灾难。夏王朝东夷族有穷氏首领后羿听闻后,立马用弓箭射下九个太阳,留下一个为大地带来光明和温暖,让天下人们安居乐业。当时,一位叫“葵儿”的美丽少女,深深爱慕太阳神,她每天都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期盼太阳在天上出现。葵儿对太阳的痴情感动了天地,但天太高,相距甚远,她无法与太阳神相见,可她依然痴心不改,每天追随太阳直到生命尽头。后来神灵被她的忠诚感动,将她变成了一株永远面向太阳的花,就是现今的葵花。
还有一个传说讲的是很久以前,有个叫小明的年轻人,勤劳朴实,心地善良,但家庭穷困,生活艰难。有一天,他下地劳作时,看见一只小鸟被刺丛中的青藤缠绕,不停地挣扎扑腾。他见小鸟可怜,不顾一切,立马钻进刺丛,将被困的小鸟救出。小鸟为报答他,送给他一颗神秘种子,告诉他这颗种子会长出美丽的花朵,给他带来幸福和好运。小明立马照小鸟所说,将种子种在田里,然后精心照料。果真,种子发芽长大后,茎杆顶上的花盘上开出了金黄色的花朵,这些花朵还总是朝向太阳,不久,花盘上长满了一颗颗香香的瓜籽,人们见状,就把它称之为“向日葵”。之后,小明一点也不保守自私,把向日葵种子分给人们种植,也因此结交了很多朋友,变得幸福美好。
吴胜荣老师停了一下,对我们说,这葵花的传说版本可多了,由于地域不同,故事内容不太一样,但都集中体现了它执着忠贞、默默坚守的精神。还有葵花总是向着太阳,象征着温暖和快乐,寓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同时,它还让我们懂得为人善良是一种崇高美德,只要多做善事,乐于助人,就有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三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父母亲说要去一块名叫风香湾的责任地里种葵花。听到要种葵花,我马上想起了吴老师摆的葵花故事,就自告奋勇,跟着父母一道,去感受一下种葵花的快乐和艰辛。我到了一看,发现那是一块坡地,就问父亲,为啥不选一块平地种呢?父亲告诉我,这块地肥沃,排水良好,光照充足。今年开春,已对它进行了深耕细耙,施足了腐熟农家肥和适量的复合肥,这块地适宜它生长。再说种葵花的地不能重茬,否则土壤肥力不足,不会获得好收成。
父亲又说,种葵花也和种黄豆、苞谷、花生一样,可选择条播或窝播两种方式。因这块土有六七分的面积,既有平地,又有斜坡,形状不太规范,只能采取窝播方式种植。随后父亲手握锄头,按窝距约五寸深半寸打上小土窝,叫我把葵花种装在自己衣服包里,顺着他打的小土窝,每窝丢上二三粒种子。跟在我后面的母亲,用细土将葵花种子轻轻覆盖上,时不时抬头看我,以为我会偷吃葵花籽。看我干得仔细认真的样子,一股劲夸我做事仔细认真,长大懂事了。
种完后,父亲对我说,要让葵花长得好,获得丰收,这田间管理就像沙滩上走路——一步一个脚印,每一个环节都要做扎实。当葵花苗破土而出,长到二、三片叶子时要及时去除弱苗病苗,每窝只保留一株壮苗。其间,要进行两次中耕除草,第一次定苗时的松土除草,是为了让葵苗根系舒展,避免杂草与其争抢养份;第二次中耕很关键,松土深度一般掌握在两寸左右,因葵花茎杆长得高,中耕时要在葵苗根部起垄培土,防止植株倒伏。同时还要做到在现蕾期和开花期及时追肥,确保葵花植株营养跟上,才能长得好,花盘大,颗粒饱满。
当年秋收时节,我跑去葵花地里一看,哇,家人的汗水没有白流,即将成熟的葵花茎杆黄澄澄的,头顶上的花盘又大又圆,它们不再高昂扬起追逐太阳,而是朝着太阳方,安静地低垂着头,宛如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沉淀着时光的馈赠。它的叶片微微泛黄,像忠诚的卫士一般,围绕在花盘周围,坚定不移地守护着那沉甸甸的果实,见证着生命从蓬勃到成熟的艰难历程。
最难忘的是我上高一时,时值秋收,老师要求自选题目,写一篇自己最喜爱植物的记叙文,我不由得想起了家里的那块葵花地,就决定以它为题,写一篇《我爱葵花》。那期间,班里一位同学对我说,他父亲是一名中医,家里有一本《本草纲目》,里面有对各种植物的介绍。我随即抽空去他家里,找来此书打开一看,了解到葵花不仅是一种常见的休闲零食,还全身是宝:葵花叶有清热解毒、截疟的功效,可用于治疗疔疮肿毒、疟疾等病症;葵花籽榨取的油色泽浅黄,澄清透明,气味清香,富含亚油酸,可用于辅助治疗高血压、高脂血症等疾病,能降低胆固醇,预防心血管疾病;葵花籽壳有降血压、降血脂的作用和功能。
随后,我立马提笔叙写了自己在家里帮助家人种葵花,爱吃葵花的一些经过和感受,还在文章中描述了葵花的美味和作用。由于文章叙事清楚,层次分明,情感真挚,语言朴实,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一致好评。
回头又说那天,我吃着妻子买回的香味可口的葵花,仿佛自己又站在了老家那片熟悉的葵花地上,看见阳光下的葵花或摇摆身姿,或轻轻低语,诉说着一个个永不褪色的故事。啊,葵花,将在我心中永远生长,绽放更加绚丽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