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淡雅晓荷 >> 短篇 >> 情感小说 >> 【晓荷】朋友唐克VS唐克的朋友(小说)

编辑推荐 【晓荷】朋友唐克VS唐克的朋友(小说)


作者:怀念童心 童生,675.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81发表时间:2025-05-13 04:44:29

很想和唐克说几句话,看来已不太可能了,而且是没有必要的。和唐克做朋友已五十多年了,从小学一年级起到现在,其间虽然也有一些争执,但过不了一个星期,还是会在酒桌上重归于好的,我俩总归是朋友嘛。
   真是想不到(其实是应该想到的),五十多年了啊,我俩叫名都六十岁了,即便是这样的朋友,友谊的小船在不经意间,也会静悄悄地沉入水底的。
   我这个人木讷,不善交际,尤其不爱说话,所以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朋友的。好在还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唐克做我朋友,又在唐克的酒桌上结识了几个酒友,总算在人生的上半段可以稍解寂寞,使原本单调的生活显得不那么单调了。
   在这帮朋友圈里,唐克的身份是极其尊贵的,久而久之,便成了朋友中的领袖。只要唐克发话,朋友圈里的人基本上是言听计从,贯彻执行唐克的指示的。
   唐克原本是个很老实的人,在学校的时候被人欺侮,在厂子里的时候受人排挤。我在学校、单位也总是成为被欺凌的对象,正因为同病相怜,夯实了我俩做朋友的根基。
   真是有贵人相助啊。正当厂子里要实行末位淘汰的时候,唐克变戏法似的调到了政府部门工作。也许是唐克的老实与本分被领导所看中,就像开了挂似的,没几年功夫,唐克就走上部门领导的岗位了。
   唐克还是够朋友的,都当上处局级干部了,还没忘记我这个做搬运的老同学,只要条件允许,多数饭局总是叫上我的,而且安排我坐在他的身边。处局级领导和搬运工坐在一起,虽显得有点突兀,反差强烈,但我还是非常享受这一份荣耀的。在这样的饭局上,出席的不是官员就是老板,正因为唐克对我的看重,这些官员和老板居然也对我敬重有加了。有一段时间,我也觉得飘飘然,好像自己也成了领导。看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真的,唐克家的鸡是否升天我不清楚,但作为搬运工的我,能够扶摇直上三千里,感觉真好。
   在这样的饭局上,有一些话题我是插不上嘴的,好在我这个人本来就不爱说话,当一个忠实的听众也是挺不错的;好在酒桌上的话题多半是涉及钱和女人的,我是个男人嘛,当然也是感兴趣的,有时也能插上一两句话的,尽管这些话大家都明白是百分之一百吹牛皮的。
   喝点小酒,吹吹牛皮,当然是男人们的爱好了。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我越来越感觉到,唐克和他的众多朋友们,对于钱和女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吹牛皮了。尤其在涉及女人这方面,唐克似乎已到了如痴如醉、饥不择食的地步。
   唐克是我朋友,唐克是个好人,所以我是十分担心的。一是担心唐克现在的身份,这样痴迷女人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在阴沟里翻船;二是担心如此这般夜以继日,唐克的身体是否吃得消,毕竟男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我怀疑唐克病了,得了一种叫做“性瘾”的疾病,自己都控制不住。我好意地提醒他:“有病就去看医生,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唐克不以为然,说是男人本色而已,还嘲笑我在这方面没他那样的本事。唉,我一个搬运工,当然是没有你这样的本事了。
   尽管三观不合,我还是舍不得失去唐克这个朋友的,五十多年的交情是弥足珍贵的,孤独的我还是需要一个朋友的。所以,我不再过多地参与他们的饭局,过三四个月才偶尔地打一个照面。当然,或一个星期,或一个月,相互间通个电话,发条微信,还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能维系我与唐克之间的朋友之情。
   唐克真是够朋友,尽管现在很少有往来,他还是打听到我生病住院的消息,特意来医院看望我,还送来一个六百元的红包表示慰问。对于这样的大恩情,我是铭记一辈子的。我当时就想,要是唐克生病住院,我一定也要带些钱去看望他一下的。
   太不应该了啊,我这个人就是这般自私,为了尽早还清人情,居然盼望唐克能早点生病,我真他妈的没有良心。
   说起唐克,不得不提到唐克的朋友顾先生,他是我多年前在唐克的饭桌上认识的,以后一起吃了几顿饭,便成了朋友了。顾先生是做装潢生意的,做生意挣来的钱,大部分花在了歌厅和歌厅里的女人身上。当然,请唐克、祝剑、史炎等有头有脸的人吃饭唱歌,也是要花去一部分开销的。
   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有一定道理的,潜移默化中,顾先生的言谈举止越来越像唐克、祝剑、史炎等处局级领导干部的模样了,尤其是对我这等无官无职的平头百姓,说起话来总是底气十足。
   这些年市场不景气是不争的事实,顾先生的装潢生意其实是挣不了几个钱的。顾先生喜欢结交朋友,痴迷饭局、歌厅和女人,要是没有一点大老板的气派,在唐克的朋友圈是混不下去的。圈子里的人心里都知道,顾先生在外面还是欠着一些钱的,但是在场面上,还是必须打肿脸孔充胖子的。
   以前,吃了点饭,喝了点酒,我也会跟着朋友去歌厅喊上两嗓子的。歌厅里的那点事就不用多讲了,借用一句“你懂的”就可以了。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装清高,这氛围不是我所能消受的,后来就再也不去了。
   顾先生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总是惦记着我这个曾经的酒友,见我总不出席他们的饭局,隔三差五地会打电话给我。他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有些内容的,不是在祝剑的办公室喝三千元一斤的正山小种,就是和唐克一起在南港渔村举杯小酌,要不就是约了史炎在红磨坊唱歌。我确实是有些妒嫉的,这小子混得是风生水起啊。
   记得有一次朋友聚会,说是顾先生请客,当然唐克、祝剑、史炎、马力斯等大佬都是有参加的。我这个人知趣,但凡有人请我吃饭,总不好意思去白吃人家的,照例带了两瓶白酒过去。
   那天天气闷热,喝掉一瓶白酒后,大家就改喝啤酒了,马力斯顺手把另一瓶没有开封的白酒放在了自己脚下:“这瓶白酒我代为保管,下次谁请客吃饭,我一定带来。”
   史炎故意恶心马力斯:“你什么时候吃饭带过酒啊?我很想看看西边出太阳的样子。”
   唐克接到一个电话,听语音应该是个女人,嘀咕了几句后,好像是引发了兴致,于是对大家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祝剑酸不溜秋地损道:“唐克,你这是回哪个家,找哪个妈啊?”
   一阵嬉笑声中,众人起身准备离席,马力斯拿上那瓶白酒,第一个离开了座位。服务员闻声,便赶紧过来结账。顾先生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一阵脸红心跳后,故作镇定地表示:“等下我去吧台付款。”
   我瞟了一眼顾先生的手机,支付宝显示:余额47.47元。不管顾先生是故意还是无意间让我看到,我确实是被感动到的。顾先生对待朋友还是真心实意的,自己状况如此艰难,还不忘为朋友的友谊买单。一众等人离开后,我拍了一下顾先生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地坐着,起身去吧台把帐结了。
   还有一次,都晚上九点半了,顾先生打电话来,说是约了朋友在歌厅唱歌,并急切地恳求我:“你一定要过来啊。”
   看来,顾先生又遇到难处了。朋友有难处,第一时间能想到我,说明心里还是记得我这个人的,感觉十分欣慰,不就是几百块钱的事情嘛。去到歌厅前台,包厢和小费,总共才一千多块钱。结完账,我懒得去包厢,发了条短信给他:你可以安全地离开了。
   因为这件事,唐克打电话来,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我不常参加他们的聚会,搞不清状况,实打实的猪头三,被一个包工头拿捏得恰到好处。顾先生如今在饭桌上可牛逼了:“你们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过去,那个猪头三就会乖乖地过来买单的。”
   我不经意地一笑:“我就是他的猪头三嘛,谁让你们其他人都富得流油,害得我想做猪头三都没有机会啊。”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点恼火的。我的好心和善良被如此拿捏和践踏,是我所始料不及的。恼火之余,我索性把顾先生的一桩陈年旧事也在这里说道说道,本来是想把它烂在肚子里的。
   有一天中午,顾先生、唐克、史炎和我在钱塘饭馆小聚,刚点了四个小菜,包间里就进来三个穿制服的人,来人出示了证件,是法院执行局的工作人员。
   原来顾先生是钱塘饭馆的常客,欠了饭馆七千多元的饭钱三年不还,被饭馆老板告到了法院,顾先生以为是小事一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和往常一样来钱塘饭馆吃饭。饭馆老板发现顾先生后,一个电话打给了法院,看来这个老板和法院的交情不浅,法院离饭馆也就四百米路,所以执行局的人三五分钟就赶到了,菜都没有点完,就被人看笑话了。
   执行局的人牛逼得很,要么立即还钱,要么拘留,拘留后还得还钱。唐克、史炎都是有身份的人,见状就表示,既然顾先生有事情要处理,他们就先走一步了。我本来也想起身走人的,但总觉得不是为人之道,朋友出事情了,总要看看情况,能帮总要帮一下的。
   当时的状况,顾先生若不还欠款,少不得要进去蹲几天的。顾先生大小是个老板,顾先生还结交了一批有身份的朋友,要是真的进了拘留所,这也太塌台了啊。
   当年还没有电子支付呢。顾先生掏光兜里所有的钞票,也就两千来块:“就这些,要么拿去。”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执行局的人可不吃这一套,亮出手铐:“那就请你到里面住几天吧,菜比这里差点,饭还是能管饱的。”
   终于逮到我出场的机会了,为了让顾先生挣回一点面子,我故意充起了大佬:“就这点钱,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生意人一时资金周转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完,我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数出五千元,扔在饭桌上:“这钱我帮他还了。”
   饭店老板在门外偷偷张望。执行局的人收起桌上的钱,清点了一下,让顾先生在执行文书上签字,然后走到门口,很正式地对老板说:“这钱你明天到法院来签字领取。”
   充大佬的感觉真好。区区五千块钱,对于唐克、史炎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来说,当然是不足挂齿的,但对于我这个搬运工来说,起码也是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啊。为了缓解心里的肉痛,当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狠狠地“教训”了一下顾先生的:“现在做点生意也不容易,这钱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没钱少请客,省得丢人现眼。”
   唐克来医院看我,是因为我动了一个小手术,在心脏右侧的动脉处装了一个支架。其实我的病,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医生也说,只要术后恢复得好,平时注意饮食和锻炼,基本上是和常人无异的,长命百岁也是有可能的。我也是遵照医嘱,尽量少抽烟、不喝酒,每天散散步,做做有氧运动,自我感觉还是挺好的。当然,朋友间的喝酒应酬,多少是减少了些,即便有非去不可的饭局,我也是清茶一杯,吃一点清淡的小菜。
   也许是我酒桌上的举动,和以前判若两人,那些酒友们便以为我已是病入膏肓了。唐克第一个打电话来,要我千万保重龙体,等以后完全康复了,再一起聚聚;然后是祝剑、史炎等领导也在电话里对我表示慰问,还说了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暖心话,把我感动得涕泪直流;就连小气鬼马力斯也打电话来,问我是否走得动路,要是走得动,他就请我吃饭,我当然只能说走不动了,怎能让马力斯您破费呢。
   最搞笑的是顾先生了,也许是听说我路都走不动了,就三天两头地约我喝酒,总说为我准备好了上好的白酒,要和兄弟我来个不醉不归;还说他特意咨询过医生,这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喝一两次酒是死不了人的;见我还是不肯就范,索性就现身说法起来,说他家隔壁村的冯老汉,都八十九岁了,年前装了五个支架,照样早晚两开白酒,还能下地干活,挑一百斤的稻谷呢。
   是善意的调侃,还是幸灾乐祸,抑或真的盼望我死在他的前面,顾先生的葫芦里究竟藏着些什么药呢?
   谜底终究有揭开之日的。十多年没有谋面的立新突然到访,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显得十分惊讶:“德哥,你状态不错嘛,这帮人怎么说你病得不轻,呆在家里出不来了。”
   我笑着对立新说:“不是我出不来了,而是现在很少有机会出来了。”
   久别重逢,少不了一阵寒暄。立新和唐克一样,也是我的同学,脑瓜子特别好使,大学毕业去了政府部门工作,三十二岁就当上了团市委书记,是后备干部中的杰出人才。四十岁那年竞选副市长,功亏一篑,盛怒之下辞去了官职,下海经商。以立新的智慧和人脉,三五年功夫,就挣下了数千万家产。立新是很识时务的,风向标看得很准,看看是时候了,就举家赴澳大利亚定居。立新在澳大利亚开了家贸易公司,就是把澳大利亚的农牧产品倒腾到中国,再把中国的一些小商品倒腾到澳大利亚,这次回国参加商务活动,顺便来看看同学与朋友。
   立新在政府部门工作过,论官职也曾和唐克不相上下的,又是老同学,平时关系是处得不错的,所以这次回来,由唐克做东,叫上祝剑、史炎、马力斯、顾先生等一班人马为立新接风洗尘。
   从立新口中得知,在酒宴上,立新发觉原来必定会出现在饭桌上的德哥没来,就问起了原由。唐克支支吾吾,顾左而言他。倒是顾先生心直口快:“我们唐克有指示的,以后饭局尽量不要叫德哥,万一他在饭桌上发病死掉了,家属会敲我们一笔竹杠的。”

共 7742 字 2 页 首页12
转到
【编者按】文章描写了一段跨越五十余年的友情如何在现实与欲望的冲刷下悄然沉没。作者以一个木讷的搬运工视角,回溯与发小唐克从同病相怜到阶层殊途的变迁。唐克从受欺压的工人跃升为处局级干部后,沉溺于权力与情色的幻象中,而我始终以卑微的忠诚维系这段失衡的关系。文中对饭局生态的描摹尤为犀利,如官员的倨傲,商人的虚荣,底层者的讨好,在推杯换盏间暴露无遗。顾先生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配角,更成为照见人性虚荣的镜子。当我因病淡出圈子,昔日酒友的关怀背后,竟藏着对生命消逝的隐秘期待。作者用冷静的叙事揭开了中年男性友谊的残酷真相,所谓情谊,终难敌时间与欲望的消蚀。非常不错的一篇文章,文章情感充沛,人物刻画鲜明。佳作推荐共赏,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社团,欢迎继续来稿。 【编辑:陌小雨】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陌小雨        2025-05-13 04:45:06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老师!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2 楼        文友:陌小雨        2025-05-13 04:45:27
  不错的一篇小说,学习欣赏!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回复2 楼        文友:怀念童心        2025-05-13 06:20:20
  感谢老师的编评。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