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时光像细沙一样从指缝间悄然流过，刚刚进城打工那两年，留在深深的记忆里，漠然回首，恍如昨日。
　　 那年我把九岁的儿子留给在农村的爷爷奶奶照管，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来城里给哥哥嫂子打工。哥哥嫂子他们两个摊位，一个批发，一个零售。我和哥哥负责批发米面，嫂子和我老公负责粮油米面零售摊位。
　　 哥哥在天津民权门市场批发大米面粉。那时都是批发当地的宁河大米，面粉是附近郊区西堤头的。三马车，卡车白天限行进城。每天晚上送大米的商贩们从米厂这个送来一车，那个送来一车，从傍晚一直到黎明。十几辆车几万公斤，验货、过秤、结算、卸货一切安排妥当。刚想睡着又来一辆送大米的车，一夜来几辆车就起来几次，这是我的责任和哥哥嫂子对我的信任。我必须像给自己家干一样一点也不能马虎。就这样哪天晚上也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夜晚哥哥回到嫂子零售摊位那边住。为了节省空间在批发店里搭建了一个吊铺，晚上睡觉我和老公女儿我们三人挤在一张吊铺上。数九寒天市场上为了安全起见不允许生煤炉子。电费都是按商业用电我们更舍不得安装空调，冻的我们晚上睡觉盖两三床被子。炎炎烈日吊铺顶上的楼板被晒透，热的我鼻子流血不知是咋回事，孩子浑身都是痱子。为了生活没办法，忙忙碌碌，披星戴月，辛酸的泪水只能往肚子里咽。当时能进城打工不知有多少乡下人是梦寐以求的事。这我得感谢哥哥嫂子帮衬我一把，不然哪有进城打工的机会，并且还带着一个孩子。这份情谊我铭刻在心，难以忘怀。
　　 那些年哥哥的生意非常好，晚上送来的所有宁河大米一天都卖所剩无几。装车就是我和哥哥俩人，哥哥去送货了就我自己装车。客户们来上货都是雇大发面包车。搬货时我怕女儿到处跑，就把她先抱到面包车驾驶室里锁上门，给客户算完帐再把女儿抱下来。有时，孩子能在驾驶室里睡着。就这样周而复始。有一天夕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哥哥给客户送货去了，我自己给客户装完车，没顾上把女儿抱进驾驶室里，等客户走了我发现女儿不见了。心里焦急万分，一声声喊着女儿的名字。
　　 “媛媛，你在哪里？
　　 媛媛快回家来啊！
　　 媛媛，媛媛……”
　　 一声声呼喊没有人呼应。我含着眼泪挨家挨户找女儿，这时候大都人家的灯亮了起来。我的心一直悬着，老公忍不住哭泣着说：“这次孩子真的找不到了……”我冷静着继续一家一家地找，我在各家各户门口上，路边大道上嘶哑着喊着女儿的名字。突然朦朦胧胧看到前边来了个黑影，高矮胖瘦走路很像我的女儿，我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跟前，果然是我的女儿，女儿扑在我怀里，“妈妈，妈妈……”我眼泪哗哗地流着高兴极了，我把女儿紧紧地抱回家。原来女儿在一家和她同龄的孩子玩的正高兴呢。听到我喊声跑了出来。
　　 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那些年我们乡下人刚进城。天津人看不起我们农村人，他们管我们叫“老态儿”。有一天往库房卸面粉，装卸工排号卸货卸晚了。哥哥家面粉库房挨着一家卫生室诊所，诊所是一对退休下来的老夫妇开办的，看上去年龄在六十大几。男大夫非常倔犟，性格脾气和他的职业完全不匹配。那天正赶上哥哥的面粉车到了，大挂车卸货难免会堵卫生所门口。男大夫非让司机开走，哥哥急了他说：“邻里之间应该互相照顾，一会儿几个装卸工就卸完了，卸完就马上开走，不能不让我家卸货吧？……”这老男大夫是本地人，他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哪里轮到你个“老态儿”跟我讲理啊”？不依不饶进屋拿家伙事要揍我哥，哥见识不妙跑了。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老男大夫不知从哪找了男男女女有十几口子人，非要到我哥门脸找人打架。我让哥躲了起来，我抱着女儿给老男大夫陪情道歉。还是不行非要我交出人来，说把他气坏了。于是我抱着女儿同老男大夫的两位家人打车去找人。我去了正义道老姑那，老姑在正义道市场卖菜，老姑父经常来给老姑帮忙卖菜。老姑父是工人也是天津人。老姑父买了两盒烟，来到给那家人们散了烟，说了一顿客气话。我抱着孩子给老男大夫又买了几个罐头和糕点，我说：“平时大爷大妈都对孩子挺好的，咱们两家也没深仇大恨，哥说话嗓门大了，惹大爷生气了”。那家人群里都是些四五十岁的人，看着也是大爷喊来的家人们，也不是真打架的，纯粹是来给大爷助威的，这场战火刚想点燃就熄灭了。
　　 批发了一年当地大米，宁河大米已满足不了批发市场。第二年哥哥又几次下东北三省调货进大米。家里实在忙不过来，雇了两个小伙计装车送货。那是九月份当年的新粮供不应求，货源紧缺，米厂断货。哥哥心急火燎他给我买了火车票，派我去辽宁进货。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去关东，哥哥开车送到我火车站。接过哥哥手里米厂的地址，我好像接到的是命令是战书。我把地址放在口袋最里面，背起包抱着女儿像上战场一样出发了。那个晚上，我在火车上女儿依偎在我的怀里睡着了。一路上我想着等天亮了快到米厂，我得先挑好货把大米发走。家里不能断货，不然客户们也着急，不管怎样全力以赴把大米运家来。一夜火车极速前行，我思绪万千未曾入眠。
　　 第二天早上太阳冉冉升起，火车开进了“沈阳北”站。我抱着女儿下了火车，出车站人生地不熟，也顾不上找汽车客运站，干脆直接打车去米厂。来的时候从“天津到沈阳北”火车票是五十元，我打车到米厂车费是七十元，可谓高价了。路上孩子还晕车呕吐，可把我急坏了。还好到达米厂，下来车先找个诊所给孩子看看，大夫说没事是晕车休息会儿就好了。
　　 来到哥哥给我这家姓支的地址上的米厂，已是上午11点左右。当天上午我就订了一车货，第二天就发走了。到了中午我们市场一位油嘴滑舌的批发商范老板，也来到了我找的这家姓支米厂进货。米厂又要给范老板发一车大米。我说可以，我们两家既然都来了，那就按次序一家一车地按顺序发货吧。第三车该给我发货了，可是米厂姓支的还给范老板发货。说范老板他家表弟也跟米厂说好了，得给他表弟发一车。第四车还是想给范老板发货不给我发货，我急了眼泪也没控制住，我对米厂老板娘说：“我千里迢迢还抱着一个孩子来投奔你家米厂，来买你家大米，我不赊不欠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再说我平时还发着你家货，你按次序来我没意见。货源紧缺的时候，你这样一二三再二三地给范老板发货不给我，让我以后还怎么买你家大米。米厂老板娘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又给我发了一车。这期间我早已看出了老板娘和范老板的嘴脸。我抱着女儿又找了一家米厂，在那家米厂发了两车大米。人做生意拚的不仅仅是实力，更是信心与毅力。再说家里哥哥接到货后，在货车上就被小商贩们抢购一空。我一连发了五车货才打道回府。
　　 从那以后哥哥再也没发姓支的那家米厂的货。对这种做事不讲诚信的米厂，他做人也一样，他的米厂也不会久远，几年后姓支的米厂他家女儿出车祸了，他的米厂也早已倒闭。
　　 给哥哥打工两年，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做生意的艰辛和不易。我也体会到了商场似战场，做买卖像做人一样，以诚信为本，无论市场如何变化，守住品质和信誉才是长久之计。
　　 二十七年过去了，进城给哥哥打工两年后，第三年我又和三弟合伙经营三年批发大米。而后我和老公直到现在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经营着我家品牌。精益求精地批发大米。俗话说：“高塔耸立云端间，全因脚下有后土支撑。”这两年就像盖房子一样，它是我坚实的地基。事业之长青，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源于基础扎实。没有那两年进城给哥哥打工，就没有现在我家批发大米的生意。最后深深的感谢我至亲至爱的哥哥嫂子。那两年的光阴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2025年5月18日江山文学首发
　　 付桂霞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