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宁静】动物们的职业生涯(散文)
术业有专攻。根据各自条件的不同,便有了牛拉车犁地、驴打场拉磨、猫捕捉老鼠、狗看家护院等行当的产生。可是,由于科技的进步,和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致使这些动物所担负的使命,因不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而迫不得已地离开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有的被人“包养”,有的则改行从事于新的职业。
流传于坊间的诸如“甘做革命的老黄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等俗语,体现着人们对牛踏实、勤恳性格的褒奖与爱戴。
记得大集体时,老家一个生产队种了二百多亩土地。犁地、耙地、运送庄稼、拉粪等,只靠仅有的七八头黄牛,和一头水牛。水牛怕冷,冬天的晚上,除了在牛棚里给它披一条棉被外,还要给它烤火取暖。为缓解水牛的寂寞,也为蹭“热度”的需要,每天晚上,人们还会围坐在火堆旁闲聊到深夜。尽管如此,喂着喂着,因水牛不适宜在北方存活,终究还是死掉了。老队长常常是一边吃着水牛肉,一边心疼地掉眼泪。
收割的小麦,堆放在场面晾干后,就开始用石碌碡脱粒。拉碌碡除了人力外,主要还是靠队里的那五六头毛驴。
一个碌碡大约三百斤重,麦草白花花的,太阳白花花的。三四个人拉一个碌碡,在场面上一圈一圈地转。转着转着,人就有了晕头转向的感觉。不仅如此,在这种环境下劳作,人还极容易罹患眼丹(眼睑炎)。得了眼丹,上眼皮会变得疼痛、红肿,并伴随着泪流不止。据说这是由于热辣辣麦草的炙烤所造成的。我就曾两次患了眼丹。每次都是母亲用拍烂了的血汉头(学名铁苋菜)叶片,贴在我的眼皮上慢慢痊愈的。
用驴拉碌碡就轻松多了。一架碌碡,一头驴,外加一个赶驴的人,碌碡就轻松地在麦草上滚动起来。为防止驴偷吃麦子,或感染上眼丹,拉碌碡时,除了把驴眼蒙住,还要给驴配戴上用竹子编制的笼头,俗称“驴嘴子”。驴拉碌碡的不足之处是,驴偶尔会在场上拉屎撒尿。每当此时,人们都会为清理被污染了的麦子,而表现得手忙脚乱。
做煎饼,要用石磨磨煎饼糊子。农闲时节,队长会开恩,需要推磨的人家,经批准,可以去队里牵驴子使用。不过,用生产队里的驴子拉磨,半夜时分就要去驴棚牵。晚了的话,只能牵那些瘦弱的,或不听使唤的驴。
张果老作为神仙尚且以驴代步,于是人们把驴也看做吉祥物。大喜的日子,驴身上着一块红布,女子披红挂绿地骑在驴背上,比坐轿还显得风雅和靓丽。
“要饭要不穷,老鼠盗不穷”,此俗语只说对了一半。施舍给乞讨者一些东西,是积德的事。从长远看,人们非但不会贫穷,还会因积了德一天天地好起来。而老鼠则不同,大面积地发生鼠害,会致人贫穷,甚至致人死亡。之所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是有道理的。以前的土坯草房,老鼠容易在地面或墙角旮旯打洞。同时,粮食短缺的年代,人们喜欢用折子或草囤子等储存粮食,这也给老鼠偷食粮食提供了方便。为避免鼠害,或鼠疫,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猫。
因为老鼠的克星是猫,猫的捕鼠功能,是人所不能与之相比的。一物降一物,“九斤狸猫千斤鼠”。尽管老鼠奸诈狡猾,见到猫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鸡犬之声相闻”,体现的是人间烟火气。有人就有了狗,狗与人像是从来都未曾分离过。
贫穷的年代,小偷小摸横行。我曾有过卖鸡蛋的钱包被偷的经历,也发生过在公交车上的东西被小偷顺手牵羊的事。最可恨的是,有的小偷,专门对村民家庭财产打主意。白日里,三婶下田干活时,小偷翻墙偷走了放在磨盘上厚厚的一叠煎饼;夜里,堂哥捉住了一个进家偷东西的小贼。
小偷的泛滥,原本温饱都难以顾及的人家,也不得不养起了狗。
尽管牲口出的是“牛马力”,猫狗吃的是“猪狗食”,而它们对主人却是忠贞不二的。——生产力尚不发达的社会,人与动物就建立了难以割舍的关系。
可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这种关系,却又一天天地疏远开来。
耕地、耙地用拖拉机,运送庄稼、拉粪等用“五征”农用车,或电动三轮车。机械设备的力气与牛相当,但与牛的速度不知道要快多少倍,牛派不上了用场;打场、拉磨用脱粒机、磨糊子机,后来又使用集收割、脱粒于一体的联合收割机,以及机械化程度极高的煎饼机。至此,驴就彻底地下了岗;土坯草房变楼房,市场粮食供应充足,没人在家里储存粮食。加上科学灭鼠知识的普及和应用,老鼠失去了生存空间,猫的捕鼠绝技,只能埋没于尘世里;仓廪实而知礼节,向善、文明风气的形成成为必然。监控、大数据等高科技治安管理手段的应用,极大降低了盗窃案件的发生,狗的看家本领几近成了多余。
牛扔下了“土地耕作证”,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踯躅于原野;驴扔下了“加工许可证”,无需在打麦场或磨坊里蒙着眼睛“转圈圈”。
因为人要吃牛肉、驴肉,还要喝牛奶、驴奶,趁着牛驴下岗的机遇,一座座现代化、智能化的养牛场和养驴场建立起来。
当牛、驴的蹄印从肥沃的黄土地,迈进四季如春的闺房时,它们感受到的,只是从人间到天堂转变带来的幸福和宽慰。
养殖场的牲畜,过着“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生活。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虽然吃的是草,可草里面添加了极丰富的营养物质。养肥了,养胖了,它们中的一部分会有尊严地死去,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另一部分继续为人们提供优质的奶源。
牲口不耕地,不拉磨,专“卖肉”,专做“奶妈子”,是有史以来人们想也不敢想的事。
面对猫狗“上岗证”的作废,它们并没有破罐子破摔,而是挖空心思地迎合人们处境孤独、渴望陪伴的心里诉求,想办法,用计策,不惜毕恭屈膝、百依百顺之能事,转身成为人类的宠物和朋友。
对大众来说,猫狗变成宠物,是改革开放、人们生活富裕以后的事。公园里,游乐场所,寻处可见抱猫玩狗的人。人们会亲昵地称呼猫狗为“闺女”,或“儿子”。怀中的“儿女”们穿着花枝招展的服饰,尽显乖巧,尽显温柔。猫抓人,狗咬人,那是以前的事。家里来了客人,甚至是不速之客、是生人,猫都不会吓得乱窜,狗也不会胡乱的狂吠。
除了因下岗不得不巴结人类外,猫狗变得乖巧可人,还有另外的企图:从外地引进的宠物猫、宠物狗,因长相美观,性格温良,家庭豢养的普通猫狗,有被淘汰的风险。为不被驱逐家门,它们放荡不羁的性格,也被迫有所收敛。
宠物医院、宠物美容院和宠物食品店,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宠物生病了,去医院。胖了,瘦了,或身上有了缺陷,去美容院。宠物的一日三餐,有宠物店专供。一家家机构,有白大褂医生,有听诊器,有手术台,有CT扫描器械,有制作考究、营养丰富的宠物食品,有精彩纷呈的宠物服饰……
猫狗尊享如此待遇,我也是醉了。历数华夏五千年,即使“文景之治”“贞观之治”,以致清朝的“康乾盛世”,无论从经济上,科技发展水平上,还是人与动物的和谐共生上,没有哪一个时期能比得上当今的时代。
牲畜不再劳作,猫狗坐享其成——小康社会里,创造了奇迹,创造了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