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窗外的雨幕而望
　　
　　 夏日的那一抹红墙在蔷薇的抚慰下安静
　　 雨幕翻山卷来，雨滴在窗外敲打
　　 叮叮咚咚的声响里，窗帘随风而舞
　　 一座小城蜿蜒而出的路，连着风景的史诗
　　 嘉陵江穿山而过，那一道关口
　　 吴玠相守几何，金戈鸣响的年轮
　　 潜藏岁月的屏障，仙人关的天堑
　　 没了金兵的马蹄，败北而去
　　
　　 火车的隧道沿着詹天佑的指尖
　　 在仙人关留痕，卡塔声里的钢铁碰撞
　　 是远古与今天的相容，河水拥山而过
　　 峻岭之间的南北贯通，是史书吗
　　
　　 雨幕连绵，河水在浑浊
　　 满山的葱绿又起，荡漾星河
　　 相对而出的山势逶迤千里
　　 六出岐山的士兵在休整
　　 诸葛亮在帐篷里安营扎寨，终究
　　 春秋大梦未成，遗憾的山水哭泣着
　　 泪流过的山峦一溜儿一溜儿的险峻
　　
　　 我有点迷糊，诸葛与吴玠相守的地方擦肩而过
　　 史诗翱翔的雄鹰在那一段山梁上飞过
　　 后人都记住了名词，却失去了名词的方向
　　 古道悬崖紧扣，蜀道越千年
　　 飞鸟玄关处，古贤遗址神话传奇
　　 入木三分的岭南深处
　　 一座山在延续，一座山在沉默
　　 披肩而至的是古老与新生的对诉
　　
　　 杜鹃在山谷里开放，无人之地的红艳
　　 沿着嘉陵江的源头之雪，荡漾一条河
　　 鱼虾渐长的河流，劈开一座座山
　　 山就有了水韵，水就有了山的坚韧
　　 沿着岩石而长的风景，在回忆万年前的猿
　　 原始森林里倒下的树，埋进泥土里发热
　　
　　 窗外的雨幕，钻进山的远古
　　 一只猴子在树上攀爬，一枚野果在树上灌浆
　　 抚摸胸口的手指毛茸茸的
　　 穿过兽骨的文字，流淌着最初的血液
　　 果子在胃里发霉，刺穿兽皮的石刀从山崖上跃下
　　 诸葛的帐篷和吴玠的兵器在陶制品的残片上
　　 是谁在仰仗着山峰的高度抚摸最初的矮墙
　　 镰刀斧头飞舞的山洞里，掌纹深处留下唯一的火种
　　
　　 ◎佛爷崖的记忆
　　
　　 那是一道爬在山顶的矮墙
　　 四周的竹节在游动，沿着栗子树开满的花
　　 远古的锤子在开凿，细数的刻痕里
　　 长满了故事，沿着石刀与铜剑劈开的路
　　 和那一张张穿过手指的兽皮
　　 我读不懂那矮墙的神龛，睁着的眼睛里
　　 住着怎样的风情，但总有一种味道
　　 在刻痕里叮咚作响
　　
　　 一龛浮雕坐佛，脸方圆，弯眉目细短
　　 二龛饱满，螺纹高髻；圆领袈裟，短颈端肩
　　 这粗糙的手指里喷涌而出的史话
　　 沿着西周的风貌，染上山顶
　　 以及你在古老的马匹嘶鸣中醒着的树
　　 没有人知道锤子叩响的岩石哗哗流淌的泪
　　 以及飞沫飘洒起的那一道道弧
　　 在月光熠熠的温暖下捡起的树根
　　
　　 根在沿着山势穿行，大雾迷蒙的锤子再次响起
　　 在野外寻找食物的动物，惊起一身汗毛
　　 小鸟远去的翅膀下衔着最后的山果
　　 一只鹿的犄角掐在岩石里
　　 四蹄奋起的瞬间血流成河
　　
　　 西周的刀一粒粒地融进岩石
　　 对峙着眼前的斑驳陆离
　　 细碎侵蚀的雨落尽岩石缝隙
　　 最后的风吹走眼眸里唯一的沙粒
　　 目光定格的瞬间，草在茂盛的张了起来
　　
　　 我没有看见西周的灰烬，以及焚烧的岩石
　　 大的小的高的矮的都在雕刻间永恒
　　 树根始终没有爬起来，绕道而行
　　 曾今千年的水流，在一次断章中迷失
　　 千年已过，满山遍野的树木和藤蔓
　　 漾开的掌纹里，含着石子砸碎的脊梁
　　 周围疯长的竹子，总有一节长在西周
　　
　　 是谁在做梦，沿着蹒跚的脚步
　　 一次次渐长这路的坚实
　　 水泥和石子在混合，在记录
　　 在山脚下升起的炊烟里
　　 邂逅一次次陌生的痕迹
　　
　　 ◎嘉陵江之源
　　
　　 我不知道有没有一只船航行过
　　 但那最高的源头上曾经落满了雪
　　 我站在最早的雪里，沿着温度渐暖的气流
　　 吹走秦岭最后的一片树叶
　　
　　 你渐渐丰腴的水韵里，是穿过山谷的回响
　　 纵身一跃的石头，溅起最华丽的浪
　　 我脚下的繁华，奏不响上游的乐章
　　 细数鳞片的鱼，潜入水底
　　 飞行的鹰，在水与神的沟通中展翅
　　 合十的虔诚懂得你肩甲深处的骨骼
　　 有一节早就落进凤凰之城
　　 那久违的残垣深处，一片细碎的骨咒
　　 脱落于秦王朝的青砖
　　
　　 《方舆胜览》的鸑鷟尝鸣于岐，翱翔至于南而集
　　 你是否在那源头的融雪里眺望
　　 或者与一棵对饮，清流致远的波浪里
　　 倒影凤雏之鸣，以此而名的故道
　　 于阴阳调和间重生亦永恒
　　
　　 一代代脚步穿越的马蹄
　　 叩响九州久远的中原长歌
　　 沿河流而下的脚印，被烽烟锁进
　　 天外来风燃尽最后的刀戈长矛
　　 五色石中流淌的德义礼智信
　　 以自然物种的相和破土而出
　　 千年前的农户在田埂上忙碌
　　 黍米的根和叶融汇躬耕的泥土
　　
　　 沿江盘旋的宝成铁路
　　 打通南北的天谴，一路飞奔的火车里
　　 有一节车厢，装满了水的戎装
　　
　　 ◎青泥古道
　　
　　 拾级而上的路，绕过嘉陵江的脊梁
　　 茶马背上装满的行囊里
　　 有一枚茶叶掉落
　　
　　 秦陇入蜀的古人，拴一匹马于青泥
　　 几间草屋飞檐上停留的燕子
　　 吓坏了李白，颤栗的嘴里吟唱着《蜀道难》
　　 曲终人散的夜里，横亘延绵几十里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刘邦读懂了青泥的隐含
　　 挥笔的瞬间，陈仓道奇袭月夜
　　 固若金汤的汉中以此为荣
　　
　　 自大唐以来，“秦陇屏障、巴蜀咽喉”
　　 承曹操的兵马，诸葛的岐山
　　 蒙古的攻宋，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
　　 那一树树落叶化作的泥土
　　 史笺上镌刻的痕印，沿着古道的青苔
　　 骏马踩踏的烟火，升起岁月的图腾
　　 在星光摇曳月光的温柔里
　　 马匹背上的主人，换了多少面孔
　　 桑麻缠绕的日子，在驼铃声中更替
　　
　　 青泥古道，在一串铃声中醉倒
　　 醒来的马匹大量涌过
　　 唯一的驿站口，马匹的缰绳捆绑着晨星
　　 虔诚的手掌掌纹清晰，磨破的脚丫血渍斑斑
　　 翠鸟鸣唱了几千年，一只羽毛在风里
　　
　　 沿着那种古老，是一路急行的驼铃
　　 南国的稻谷在驼背上芳香
　　 北国啊，你红遍山野的高粱
　　 只能在秋季红出一片海洋
　　 古道瘦去的月亮里，始终倒影不出
　　 飞驰的车流，陡峭的台阶骨瘦如柴
　　 点亮的灯盏里，一丝摇晃的火苗
　　 左边照亮江南的水韵清明
　　 右边照亮北疆的胡杨虬髯
　　 这一切，都留在家乡的这份请柬里
　　 以诗行的热情，延续神话中玉帝的墨香
　　
　　 注：玉皇大帝为了解救民间疾苦，掷桌上砚与笔，砚台落于山顶形成文池，笔落与崇山之间，形成铁山，一路泼洒的黛墨后人称为青泥岭。
　　 原创于2025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