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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山·见证】【晓荷】鱼香飘满夏(散文)


作者:冬阳先生 秀才,2482.1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5发表时间:2025-06-07 15:29:26
摘要:姥姥家村东,村西,村北的河道越来越窄,很多河段几乎堵塞,它们像暮年的老人瘦弱无力,偶尔有水也是村里排出的废水或雨水。岸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农药瓶,鱼虾在这种环境下很难存活。姥姥家前的荷塘大半已被填平成宅基地,盖起高大的民房,偶有一处也早缩减成不起眼的小坑,稀疏的荷叶,懒洋洋地漂浮在水面上。我站在曾经的荷塘处远望,不,已无需远望。风来了,鸭子和鹅的叫声来了,却如何也闻不到当年飘满一夏的鱼香……

每说到鱼,我就会想到姥姥家。儿时记忆里,姥姥是常做鱼的,但姥姥从不吃鱼。
   姥爷爱吃鱼,舅舅们和舅妈们以及表兄弟都爱吃鱼。他们也会吃鱼,即便吃得很快,却很少被鱼刺扎到。我小时候只吃带鱼,肉鲜刺少,这一点我遗传母亲。学厨后,我才开始学着吃淡水鱼,因不会筛鱼刺,常被卡到,至今吃鱼总心有余悸。
   姥姥一个不沾鱼腥的农村妇女却常做鱼,不管是清炖、干炸、酱焖,还是醋烹,都做得很不错。每次走进姥姥昏暗的小饭屋,总能闻到鱼肉的鲜香。一个不吃鱼的人却精通做鱼,这是那个年代女性对家庭无私付出最有力的佐证。
   母亲和大姨都遗传姥姥,也不沾鱼腥。好在我父亲不怎么爱吃鱼,母亲不用像姥姥那样为难。姨夫爱吃鱼,但大姨脾气大且强势,不允许他在家里吃鱼,更不允许他使用家里的锅做鱼,并多次警告“你要敢用我的锅做鱼,我就把锅撇出去。”因此,姨夫每次吃鱼,都要费尽心机。
   爱吃鱼的人大多也喜欢捞鱼。在大舅北屋的西耳房里,常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农机内胎,以及两个背带皮裤。撒网、粘网、叉网、鱼兜、鱼竿、更是一应俱全。
   从姥姥家东边进村,需要经过一座拱桥。从姥姥家西边进村,需要经过一座拱桥。从姥姥家北面进村,需要经过一座小土桥。而姥姥家南面是大片荷塘。荷塘从村西一直延伸的村东。
   从姥姥家胡同向南,行至几十米处,路呈陡坡式骤降为平缓滩涂,滩涂上种满柳树。这处平坦处东侧是一处村医宅院,仅宅基就高出滩涂两米多,往上看像是二层小楼。滩涂向南是荷塘,村里人都叫“坑上”。是孩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也是大人们洗衣服的地方。
   在别处看荷塘都是俯瞰,在这里看荷塘则是仰视。荷叶高出水面一米多且直径很大,像一把把巨伞撑在上面。阵风吹来,荷叶在上面抖动,粗壮的葶杆摇来摇去,风穿过葶杆,带着水气的清凉,扑入眉宇,扑在身上,凉爽至极。
   池塘边的柳树,大都成人胳膊粗细。树根一半长在陆地上,一半长在水里。陆地上的树根不是深扎的那种,而是多半拱起在地面之上,像是榕树庞大的根系。树根在水里很梦幻,能清楚地看到根系长势。母亲和舅母或姥姥喜欢踩着树根,蹲在这里洗衣服。把搓衣板卡在树根上,边搓衣服边拉呱,省力又惬意。
   此处,水质清澈,能清楚地看到几尾小鱼在错综复杂的树根间游来游去。水上是绿叶粉荷的清香,水下是鱼儿游弋悠哉,此景倍感诗意。恍惚间给人一种水很浅的假象。你可不要被骗,这里水深的很。有一次,我双手抱着柳树,踩着树根,双脚在水里荡来荡去,手没抓稳,掉进水里,一下没了影。大舅母衣服都没脱,跳下去把我薅上来。自此,我没敢在这里荡过秋千。舅母告诉我,这里还不是最深,大坑中间达两三米深。
   表哥们都不怕水。周末或者放假时,我住在姥姥家,喜欢跟表哥们去捉鱼。大表哥喜欢下水抓鱼,二表哥喜欢在岸边钓鱼。我不敢下水,就跟在二表哥后面,恳求让他教我钓鱼之术。二表哥吝啬的很,他手里有好几根鱼线,无数个鱼钩,却不给我用。后来,表弟教我另一种钓鱼之法,也可称之为“引君入瓮”法。
   姥姥家常有空麦乳精瓶或空罐头瓶。表弟拿来和我一人一个,用麻线拴在瓶口上,拿上一块馍,来到坑边。掰上一块馍,放到罐头瓶里,倾斜放入水中。这里有技巧,要让馍先浸上水,防止漂起来。设置好陷阱,我们就抓着绳子另一头,躲到树后,偷偷观察。
   不一会儿,一条黑色脊背的小鲢鱼游过来。在瓶口处,小心翼翼地观察,待发现安全后,便游进瓶子里去吃馍。看准时机,我们迅速把绳子提起来,小鱼发现上当,为之晚矣。它在罐头瓶里挣扎却无济于事。把小鱼倒进小桶里,继续以同样的方法,钓鱼。这种方法,像极了冬天下雪后在院子里用竹筐捉麻雀。
   这种钓鱼之法捉来的鱼大都很小,吃不着,只是拿来把玩。别说这种钓法不行,就是二表哥钓的也不够吃。这就需要大表哥和二表哥去粘鱼。他们拿来粘网,有大有小,大网粘大鱼,像鲤鱼、草鱼或黑鱼,但成功率较低,大鱼很少在上面游动,下一次网能粘上一两条就算收获满满。大网粘不了小鱼,小鱼会从网眼里逃过。粘白鲢鱼和鲫鱼就要用小网,小网并不小,只是网眼比较密实。
   表哥有时坐着农机内胎,有时直接游着拉网。下粘网一般得两个人配合,小网有时一个人也能下,但需要来回游好几次。在坑上东边,有一处荷叶较为稀疏的地方。这里好下网,出鱼率也高。他们把网的一头固定在浅水区,一个人扯着另一头向对岸游去,随后固定好,粘网就算下成了。这些活大都在中午时分偷偷地做。至今我不知道这片大坑归谁所有,当时我们捉鱼都是偷偷摸摸的。下好网后,两位表哥就开始从网的两侧很远处向这边赶鱼。他们拿的竹竿,或游泳或坐在内胎上,拿长竹搅动水,赶着鱼向粘网走。
   我和表弟则在岸边柳树上放哨。如果看有人来,我们就学几声鸟叫或鸭子叫。当时大坑里常有鸭子和鹅游来游去。表哥们听到暗号,便把身子沉下水,一动不动。等听到我们发出安全信号,他们就继续赶鱼。当看到粘网上的鱼漂活动频繁后,该收网了。
   我和表弟拿着水桶,表哥开始收网。随着粘网被逐渐拽起,拽出水面,水面上出现很多涟漪。我不喜欢吃鱼但喜欢拾鱼过程。当网逐渐离开水,白鲢鱼被紧紧地裹在渔网里,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阳光普照,粘网上银光闪烁,收获颇丰,偶有暗淡的光反射,不用猜,肯定是鲫鱼。每种粘网因规格不同,粘出的鱼大小也不一样,同张网上的鱼规格几乎大差不离。表哥负责择鱼,我和表弟负责把鱼捡到桶里。
   这些自投罗网的鱼哪肯束手就擒,它们拼命挣扎,弄得我手上,脸上,身上全是鱼鳞。在阳光下银光闪闪,像一条大鱼。我吃不了鱼腥,但闻的来,或许收获的快乐让我暂时忘却了鱼腥味。
   在姥姥村里不管是河沟还是池塘,鱼都特别多。
   村子东北侧有一处场院,场院东侧有一处小面积的荷塘,这里出黑鱼,而且数量多到让人惊掉下巴。我曾一度怀疑,这是村里人专门养的。但大表哥说,是野生的。
   在荷塘中心一处浅水区,大表哥和二表哥发现了鱼窝子。随后一次次用化肥袋子往家送鱼。倒在水缸里,没有鲤鱼也没有草鱼,全部一水的乌鳢,乡下都叫黑鱼,蛇头鱼。每条鱼都像十岁孩子手臂粗细,黑色或灰色的身体,满是黑斑纹,像蟒蛇身子而且头部更像。一开始我是不敢捉的,后来缸里被放满了,我才壮着胆子摸了摸,滑滑的,像鲶鱼。那次应该是表哥捉鱼最畅快的一次,后来这些鱼具体是怎么吃的,我不记得了。毕竟我不喜欢吃鱼。
   在村东头拱桥处的南北河沟里,也是出鱼的绝佳地。水多时靠粘网,水少时,就下河捉鱼。村里捉鱼的人很多,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大人忙田里的活是没空来捉鱼的,即使有大人也都是村里好吃懒做的二流子。
   表哥们占好一块区域开始修坝。所谓修坝,不过挖出河底的泥,把河沟一段段阻断。每修好一段,就开始用水桶或用水盆向外舀水。在堤坝处放上一个三角叉网,把水全部倒在叉网里,防止鱼随水逃脱。大家轮流刮水,水越来越少,水面开始泛起浓密的涟漪和水花涌动。小涟漪是小白鲢鱼,水花涌动是鲫鱼,水花翻腾浑浊则是大一些鲤鱼或草鱼。
   水越来越浅,我和表弟也加入捕捞队伍。看到鱼的脊背,我们会用力一蹲,把它们挤到岸边或坐在屁股下。小白鲢鱼被呛得漂在水面,跟捡干鱼差不多,大鱼归表哥们捉。把小鱼捡拾完后,我就在岸边等表哥扔鱼。随着一声惊呼,一条大鲤鱼被扔上来,一条草鱼被扔上来。
   这波战斗结束后,水面恢复平静。表哥们则上来等大货。黑鱼和鳝鱼很聪明,它们会趁乱钻到泥里,躲避捕捞,在确保安全后才出水换气。当看到一处细小的涟漪,鳝鱼出动了,当看到粗大涟漪向两边扩散,黑鱼出动了。表哥们站在岸边,往上一扑,黑鱼或鳝鱼立马准备钻进泥中,但为时已晚。被掐住甩到了岸上。即便到了岸上,依旧很难捉,滑溜溜的。起初我不敢捉鳝鱼,它太像蛇了。后来,捉的多了,胆子也大起来。捉鳝鱼需要技巧,不能双手抓,面积太大,容易被它滑脱。伸出中指把鳝鱼勾住,其余四个手指头蜷缩为支点,像一个锁扣,把鳝鱼紧紧锁住,即便它身上满是粘液,即便它努力想逃脱,在结实的指扣里,只能束手就擒。
   这条河沟东侧是大片耕地,村里人都叫“大家东”,大家东最东侧是茌新河,算是我们县的环城河!这里常年水深,即使干旱时期,也不是孩子们能玩的地方。大人常嘱咐我们不能在这里捞鱼。舅舅们喜欢在这里捞鱼,他们要么穿着皮裤在里面蹚来蹚去,水多的时候,就在岸边撒网。
   撒网是个技术活,看似简单的动作,不经日复一日的练习是学不会的。撒出的网不圆兜不到鱼。平时,舅舅们会在场院里练习撒网,我也试过,看似轻巧的渔网,实则很重,别说扔了,仅就拿起来都很费劲。舅舅们站在场院里,左手抓着渔网上端绳扣,右手提着网的上半部分,双脚稳如磐石,腰马合一,身子向左侧稍微回转,随后向右回弹,同时右手把渔网甩出,渔网划出一道弧线后,在空中变成一个大圆圈,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周边围观的人,拍手叫好“嚯,这把网撒的好哈!”
   然后他们也学着这个动作练习,左右摇摆,手中无网胜有网。
   近年来,姥姥家村东,村西,村北的河道越来越窄,很多河段几乎堵塞,它们像暮年的老人瘦弱无力,偶尔有水也是村里排出的废水或雨水。岸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农药瓶,鱼虾在这种环境下很难存活。姥姥家前的荷塘大半已被填平成宅基地,盖起高大的民房,偶有一处也早缩减成不起眼的小坑,稀疏的荷叶,懒洋洋地漂浮在水面上。
   我站在曾经的荷塘处远望,不,已无需远望。风来了,鸭子和鹅的叫声来了,却如何也闻不到当年飘满一夏的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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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文章以“鱼”为引,串起姥姥家的荷塘记忆与童年时光,字里行间满是烟火气与乡愁的交织。姥姥“不吃鱼却精于做鱼”的细节,藏着旧时光里女性对家庭的温柔守护;表哥们“罐头瓶钓小鱼”“粘网捞鱼”的童趣,是乡村生活特有的鲜活注脚。荷塘里的荷叶如“巨伞”、树根在水中“梦幻”,既有自然景致的灵动,也有“掉水被救”“岸边放哨”的真实琐碎,让记忆充满质感。文章用细腻的笔触告诉我们:所谓乡愁,往往藏在最具体的事物里,那些带着水气与泥腥味的记忆,让乡村不只是地理坐标,更是永远鲜活在心底的童年原乡,即便河沟变窄、荷塘缩减,那份与自然共生的质朴快乐,依然在岁月里静静流淌,成为生命最初的温柔底色。感谢赐稿晓荷,佳作推荐共赏!【编辑:汪震宇】【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607001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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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6-07 15:30:52
  文章满是荷塘渔趣:姥姥的鱼香、表哥的粘网、罐头瓶钓鱼,细节鲜活。今昔对比藏乡愁,字里行间流淌着对童年与故土的眷恋,读来亲切温暖。
回复1 楼        文友:冬阳先生        2025-06-07 18:59:18
  感谢汪老师辛苦编发与精美点评,问好老师
2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6-07 15:31:27
  以“鱼”串联温情与时光:不吃鱼的姥姥、捞鱼的表哥、渐窄的河道。既有烟火味的生活场景,也有对消逝时光的怀念,质朴文字里尽是动人的乡愁。
回复2 楼        文友:冬阳先生        2025-06-07 19:01:18
  再谢汪老师留墨添香。童年本就是一场盛宴,随着时间流转,童年的酸甜苦辣在文字里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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