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东篱】情人谷(小说)
人即江湖,自然少不了爱情的江和爱情的湖,但在南溪古寨,只有坞和谷,坞是桃花坞,谷是云岭谷,云岭谷里桃花坞,演绎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云岭谷在南溪的西南面山上,从村口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幽幽小径登山,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到达云岭谷。站在山巅俯视,褶皱的山峰一轮一轮地妖绕成一个偌大的谷。山岚飘忽,如梦似幻,仿佛入了仙境,怪不得称呼“云岭谷”。西北谷底有一片桃树林,桃花盛开的时候,就像飘来一片红云,美得让人窒息。一片桃花一片林,南溪人叫它桃花坞。桃花坞前面是一条溪,溪水潺潺,四季流淌。溪的尽头南西角有一个“猴坑崖”,一座巨岩形似山猴,猴屁股下面有个“坑”,其实就是一个洞,一个能容纳几个人的山洞,溪水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云岭谷,桃子、杏子、杨梅果实多;蘑菇、竹笋、马兰野菜多;野猪、兔子、山羊动物多。云岭谷的丰富资源总能引来山民们的青睐。
云岭谷,春天最美桃花红、夏天最美杜鹃红、秋天最美枫叶红、冬天最美腊梅红。云岭四季红,最能滋生火热的爱情。
五月的风柔柔的,软软的,五月的阳光笑得无比的灿烂。金美娟提着篮子到桃花坞摘桃子,这时候桃子又大又甜,到村口去卖准能卖上个好价钱。
果然,桃子拽断了桠,金美娟选了一个红彤彤的大桃子,一咬,脆脆甜甜的,味道好极了。许多桃子怎么没人来摘呢?听姐妹们讲,不是怕色狼,而是怕豺狼,这里的野兽多,胆小的姑娘是不敢来的。想到这,金美娟心有点发怵,环顾了一下四周,阳光明媚,山色青青,除了山雀喳喳,哪有什么野兽?大着胆子,快快地采吧。
很快,篮子装满了,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从猴坑崖方向传来歌声,把金美娟吓了一跳。不一会儿,一个挑柴的,沿着桃花坞边的小溪,朝她走来。金美娟愣愣地站在那里。当挑柴的走到她跟前时,看清楚了他的脸,一米七左右的个子,浓眉大眼,原来是个英俊小伙。小伙朝她笑笑,她生硬地回敬一笑,笑得极不自然。小伙离她走远,她感觉脸火辣辣的,心里像进了一只小鹿通通直跳,脸上泛出的红晕比桃花还红。她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下了山,走到村口,小伙子径直朝西边走去,原来他是个外乡人。
同族的人都住在南溪,他一定是汉人……美娟不敢往下想,她解决不了这个间隙,心中一再叮嘱自己,要相信,他也是和自己有着一样祖先的人,可能他只是流落在外乡……
不知道为什么,金美娟开始失眠,心头总想着桃花坞,想着陌生英俊的小伙子。如果说人间有一见钟情,难道这就叫一见钟情?又想:他家在哪?多大了?结婚没有……不想了不想了,睡吧睡吧!将被子蒙住头强迫入睡。
金美娟的爷爷带着一家四口,从大山里“鹰鱼坑”下来,白手起家,建了两间土坯房。爷爷去世后,父母靠种田为生,一家人日子过得很苦,有时候,弄点山货补贴生活。金美娟十八了,族里,大的比她大,小的比她小,族规不允许与外人通婚,这把父母急得不行。
小伙子叫张春阳,是花园村人,二十个年头,父母要将黄柏小姨家的女儿许配给他,他不从。父母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由不得你!”为这事,与父母抗争一年,闹得家庭鸡犬不宁。自从见到金美娟后,张春阳心里有种莫须有的激动。死亡的爱情湖里,仿佛丢进来一颗石子,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温情的五月,金美娟就想着去桃花坞摘桃子,张春阳就想着去云岭谷砍柴火。一来二去,两人相识相知相恋了。云岭谷,桃花坞,一旦见证了爱情,山风变得柔和了,桃花变得更艳了,溪水变得欢快了,就连豺狼虎豹也变得温驯起来。
彼此喊着对方“娟娟”“阳阳”。娟娟和阳阳,觉得山谷里一切属于他们,云岭谷是爱情谷,桃花坞是爱情坞,只有来到这里,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所有的一切变得美好。
娟娟,总是找着理由来这里,桃子没了采蘑菇、蘑菇没了挖冬笋。阳阳呢,总是找着理由来这里,不打柴了挖草药,草药没了来狩猎。
又是一年红五月,娟娟一边摘桃,一边轻轻唱地着山歌:“小溪涨水水浪沙,鱼在水里摇尾巴,几时得鱼来下酒?几时得哥来成家?”“哥隔水来妹隔崖,绕山绕水都要来,哥变燕子飞过溪,妹变蜜蜂飞过崖。”娟娟被对歌声吓了一跳,知道阳阳来了,放下篮子,转过身向阳阳跑去。桃花坞里,两个人拥在一起,吻在一起。桃花坞里蝴蝶舞,云岭谷中歌声旋。一对男女沉醉其中。
天突然下起小雨,阳阳拽着娟娟的手,朝“猴坑崖”下面的山洞里钻。爱情之火越烧越旺,两人终于偷吃了禁果。
这事被双方父母知道了,娟娟被打得遍体鳞伤。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不能与外界通婚?”娟娟为自己争辩。
“只要族规不改,我们就是不能碰!”娟娟父亲绝决地回怼过去。
“规矩不改,那我就去死!”娟娟含着热泪轻轻地说。
“那你就去死吧,我们也没有办法。”娟娟父亲无情地回答。
阳阳呢,被绑在柴屋里柱子上,单薄的衣裳上道道血痕,脑袋斜搭着,有气无力地骂着“为什么还用包办婚姻那一套?”有气无力地呼唤着:“娟娟、娟娟、娟娟……”
“包办?”美娟不想点破他的身份,不想此时用“异族”来提醒他,一切都无用了。
六月,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阳阳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桃花坞登上了猴坑崖。娟娟呢,也来到了桃花坞,艰难地爬上了猴肯崖,两人不约而同,四目吃惊相对,然后奔向彼此拥抱在一起。两人先是泣泣地哭,然后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哭得雷霆大作、哭得大雨倾盆。不哭了,四目以对。阳阳对娟娟说:“我们阳间做不了夫妻去阴间做夫妻吧!”娟娟脸上似乎泛起了笑容,点点头。于是,两人手牵着手,转过身,突然从猴坑崖坠落,身影犹如一道黑色的弧,旋刻即逝。
雨停了,天空突然下了起雪,鹅毛大雪。云岭谷,桃花坞完全埋葬在皑皑白雪之中。六月天下大雪,自古少有,人间稀奇。
后来,云岭谷就叫情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