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我的秦梅叫卓玛(小说)
我叫朱马,家住甘肃陇南武都两水后村。
秦梅,是我孩提时两小无猜的朋友。她是藏族姑娘,大名叫卓玛,秦梅是她的小名。她刚好比我小两岁,很小的时候,秦梅并不在我村。
就在我七岁那年,村里来了一对乞讨的父女。他们说孩子的娘刚刚新死,老家坪垭又遭遇旱灾,因为已经没了活路,这才逃荒到我村。我的父母是一对绝顶善良的人,看他们父女可怜,就把储存杂物的一间偏房收拾了出来给他们居住。
卓玛的父亲言语不多,眼神中布满了忧郁。他懂得一门专给牲畜修蹄的手艺。什么草鞋蹄、莲花蹄、发炎了的、流脓了的、扎钉了的,经过他的手都会妙手回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周围几十里的牲畜只要闻见他的气息,都会跑过来感激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他便拉过牲畜缰绳,不停地抚摸牲畜的脸和背,还替它们擦拭已经干痂的泪痕。他人很勤快,总是帮了这个帮那个,帮了村里帮村外,收费也不高,大多的时候只要能给他和卓玛给口饭吃就行。
大人的事情我管不了,可我却跟姑娘卓玛走得很近。卓玛说她是藏族,藏族有好多习俗,比方说他们就不能吃驴肉马肉骡子肉,也不能吃鱼肉,他们还不能杀生,还不能跟外族人通婚(没有法律规定),他们死后还得天葬……她天生就有两个名字,她的藏族名字叫卓玛,由于居住在汉区,所以还有一个汉族名字,那就是秦梅。
美丽的卓玛姑娘正如歌词中所唱的那样: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天阳,他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她半裸一条胳膊穿着美丽金边的衣裳。
我的父亲是村里的干部,所以我还有条件去学堂识字。记得我当时上的学校是两水小学。而我们的青梅姑娘就没有那么幸运,为了照顾她,村里购买了一群羊让她去牧放。我家有一头老黄牛,这老黄牛自然就交给青梅姑娘来喂养,每每放学或者周末我就去帮她。我给她讲“青梅竹马”的意思,我教她书写她的名字。她就用树枝在地上周正地写下卓玛、青梅、朱马几个大字,我还给她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她就斜昂着头乖乖地对我说,她要做我的织女,要一辈子侍候我。我就说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谁侍候谁之说。
后来我上了初中,知识面更广,能力更大,一米六的我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秦梅姑娘更是出脱成了一个大姑娘。美丽的姑娘卓玛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一样歌唱在那草地上,更像一只飞舞的蝴蝶闪烁在那花丛中。没有姑娘能比得过卓玛的美丽,没有人能唱出像秦梅一样动人的歌谣。为了更多地了解秦梅,更好地爱我的卓玛姑娘,我一边认真学习书本知识,一边学习藏族文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吃驴肉马肉鱼肉,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杀生,我敬畏一切弱小生命。
有一个周末,卓玛让我给她教唱一首名字叫《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歌,,她说她是听一群放学的孩子唱的,她还说她觉得这歌词很美,所以就很想学会。于是我就搜集整理了歌词,那歌词果然优美: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朵朵都开在阳光下。党把雨露洒下来,万紫千红放光华,就像是连根的树开出并蒂花,同为祖国增春光,装点江山美如画……于是我们就学会了,秦梅更是接二连三地唱,唱着唱着她突然哭了,她说,她是不是大家的累赘更是国家的累赘啊?因为她一字不识,只会放羊。我就说你的贡献可大了,你每天给村里放羊就是对社会主义国家做贡献,再说你还遵纪守法,善良贤惠,也不给国家添乱添负担,于是卓玛笑了,她放羊更加勤快了,她的歌声也越发嘹亮了。
到了高中以后,我选择学习声乐。在音乐的世界里我感知到更多的是感恩、情义和善良。那期间突然读到了一本名字《西部歌王》的书,说的是一代歌王王洛宾的故事。由于故事中牵扯到了一段美丽动人的藏汉故事,所以我在感动之余也把这个故事讲给了秦梅……
那是在1941年的春天,著名电影创始人郑君里邀请在西宁教书的王洛宾(汉族)到金银滩草原拍电影。当地千户长的女儿萨耶卓玛(藏族)扮演影片中的牧羊女,王洛宾身穿藏袍扮演卓玛的帮工。当时的卓玛正是情窦初开的17岁少女,她把头发梳成十多条小辫披在身后,两只大眼睛闪烁着大胆而炽烈的光芒。由于剧情的需要,导演安排王洛宾和卓玛同骑在一匹马上,拘谨的王洛宾紧紧抓住马鞍。卓玛打马狂奔,王洛宾本能地搂住了卓玛姑娘的腰……
黄昏暮归,夕阳下的卓玛亭亭玉立,晚霞的余晖映照出卓玛的侧影,站在一旁的王洛宾情有所动。卓玛看着这个26岁的汉族小伙更是眼中跳出了爱情的火苗,调皮的卓玛手起一鞭轻轻地打在王洛宾身上。就是这一鞭打出了千古绝唱《在那遥远的地方》。
在那夜风中,我给秦梅轻轻地唱: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此时的秦梅就偎依在我的怀里。看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卓玛,嫁给我好吗?我要娶你!”卓玛挣开了我的手,泪水汪汪地说:朱马哥,我配不上你,因为我就是一个牧羊女,我只知道哪里的水草养羊,而你却是未来的高材生,我不敢高攀,我只想做一个奴仆,经常伺候在你前后……
我立马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别这样说,自古以来我们藏汉就是一家,多少年来你我青梅竹马、情同手足,你没有读过书并不代表你的身份低贱,相反你的美丽灵魂更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山峰。我们的名字注定我们就是上天配就。为了你我要考大学,我只求你能等我……
三年高中结束,我如愿以偿参加高考,一曲《在那遥远的地方》更是打动了所有评委的心,记得唱歌的时候我眼前始终飘着的就是秦梅,是她给了我信心力量和勇气。
后来我被录取到了天水师院音乐系,那期间秦梅更是给我邮寄了好多的千层底布鞋,还省吃俭用给我邮寄了好多的钱。记得那时候国家正在推行全面脱贫计划,我的卓玛也被村里批准为精准扶贫户,还给她和她的父亲修了小洋房,卓玛更是感激党和国家,花钱买了张中国地图挂在屋里,每每见面她都会给我精准找到北京的位置,兰州的位置还有家乡陇南的位置。
大学毕业我就被分配到陇南市武都八一中学任教。有了工作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张罗我跟卓玛的婚事。我问卓玛,卓玛低头不语,不语就是默许。于是我又去问卓玛的父亲,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吧”!我又去问我的爹娘,爹娘说:青梅是个好姑娘,她有恩于我家,娶了她我们不亏。
在我们的结婚仪式上,我们高歌了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还有《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还有草原歌曲《卓玛》。
在学校分配的宿舍里,我弹琴她歌唱。我去教室上课的时候,她扫地梳洗洗衣做饭。我们养了一只猫,生了一个娃。美好的日子就这样开了头。在此期间我始终遵循藏规,没有越雷池一步。在此期间,我们经常请班里的单亲孩子来我们家吃饭谈心,这是秦梅的建议,因为她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娃娃。
最后我想用《卓玛》这首歌的部分歌词作为我文章的结束: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拉,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拉。你像一杯甘甜的美酒,醉了太阳醉了月亮,你像一支悠扬的牧歌美了草原,美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