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风，一直试图钻出树林
　　 老树的枝桠，像一截抽出的刀
　　 在风里折断了
　　 风于是也跟着折断了
　　
　　 2
　　 田埂上，母亲的布衫
　　 掀起风的一角
　　
　　 她脸色那道疤
　　 凝固成不肯褪色的秋叶
　　 若干年前，她抱着自己的孩子
　　 抚摸过稻穗上的秋风
　　 掌心的温度焐在风里
　　
　　 如今，她的影子在孩子泪水中
　　 缩成一粒稻种
　　 深入泥土
　　
　　 3
　　 稻穗和风的对话
　　 也是大地说出的悄悄话
　　 女孩蹲在田边剥稻芒
　　 牛仔外套沾着风吹过田野的味道
　　
　　 半片草叶还不忍心离开她的发梢
　　 她无心顾及草叶，只是专注
　　 将饱满的颗粒搓进篓子
　　
　　 篓中的颗粒，风里散发着光芒
　　 像数着时光的刻度
　　
　　 4
　　 晒谷场的风，是最好的厨师
　　 它收集着那些
　　 稻草被太阳烤透的
　　 焦香
　　
　　 母亲的骨头在直起时
　　 总会发出清脆的轻响
　　 那些响声，压过孩子风中的哽咽
　　
　　 孩子一边尝着风的味道
　　 一边数着母亲鬓角的白发
　　 有一个刹那，孩子发现多出的几根白发
　　 是风借来的阳光
　　 烤白的
　　
　　 5
　　 夜晚是最适宜燃烧的时候
　　 黑暗中，孩子打开胸膛
　　 添上柴火
　　 胸膛里的火映红母亲的脸
　　 皱纹里自此住进暖光
　　
　　 那些孤独守候的老年斑从脸上又跳到手上
　　 孩子想起秋天的枫叶，一片叠着一片
　　
　　 6
　　 清晨的风裹着新米的香
　　 母亲在孩子包里塞进半袋稻米
　　 陪伴稻米的还有晒干的豆角、腌透的萝卜
　　
　　 母亲笑着，笑声风揉得很软
　　 笑容走出村口时
　　 孩子回望
　　 母亲的身子缩成一枚邮票
　　 贴在大地的封口处
　　
　　 秋风的步伐一刻也没想停
　　 闯过田野，掠过村庄
　　 也掠过我们渐行渐远的
　　 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