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擦肩爱情(散文)
其实,小雯就是搅屎棍,她如果不在吕老太那里下蛆,说我有对象,我和大卫也许能牵手。小雯之所以把我们拆散,无非是妒忌,另外还有一点,她也喜欢大卫。九个女工,除了和我一起去的二嫂结过婚,其余的都是单身。小雯说得我有对象,也是子虚乌有。问题的关键,谁也不怨,就是大卫本人。
你想,大卫有主见,耳根子不软,不听他妈的话,我俩肯定走到一起。
海岛不大也不小,从大卫家出发,沿着岛上唯一的马路走,东到西,不过十多里路,小岛有几座山,海拔不高,也没有像样的树木。稀稀疏疏的一些松树,橡树,柞树。草也不多,植被没被破坏。孤零零的一座岛屿,哪来牛马羊?散落在岛上的居民,偶有几家养着鸡鸭鹅猪,猫狗倒是常见。大卫家养着一只波斯猫,毛雪白雪白,白的耀眼。异瞳,一只蓝眼睛,一只黄眼睛。大卫不下海捞扇贝的时候,波斯猫就趴在他怀里,很粘人。大卫说,这只波斯猫是他在小城一家宠物店带回来的,不是买的。那天,大卫来小城相亲,他二哥在城里开了一家麻将馆,认识的朋友给大卫,介绍的姑娘。大卫坐船出了岛子,两个人在约定的地方见面,结果,大卫没看上对方,嫌弃她个子矮,大卫一米八九,女的一米五几,目测顶多一米五三。巧了,大卫和女孩一前一后离开茶室,隔着一家银行楼房,有一个宠物店。一只瘦骨嶙峋的猫,摇摇晃晃朝大卫走了过来,蹭着大卫的裤腿,不走了。身上的毛发脏兮兮的,疙疙瘩瘩一块一块,还得了皮肤病。围着大卫喵喵喵的叫,声音微弱,好久没吃东西了?大卫一时心软,想到自己相亲屡次失败,灰心丧气。岛子上长大的大卫,兄弟四个,尽管自己是最小的,他爸并不疼爱他,反而将爱给了大卫的三个哥哥。大卫考上高中,一心奔着读书,考大学,离开人烟稀少的岛子。他爸不让大卫读高中,打发下来,叫大卫带着家里雇得两个长工,下海养殖。三艘筏子,若遇大风天气,就歇一天。风平浪静,必须出海。大卫家养了上百亩海域,春夏秋养海虹,冬天养扇贝。大卫不得不下来,慢慢的做了家里的主力。大哥,二哥,结婚后,另立门灶,开店,大的花销,全是父母掏钱。父母何来收入?均是大卫把命别在裤带上,养海,下海,拼来的。
大哥岛里有房子,小城有楼。二哥更不用提,房子,车子,一样不少。三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大卫的爸妈没招儿,管不住,随他去。不缺钱花,谁给?自然是大卫的父母。大卫觉得委屈,自己在这个家出生入死,任劳任怨,房子,车子,一个没有。三艘筏子,他们现在住的一排平房,写着老人的名字。大卫发现自己就像一只流浪猫,有时,活得不如一只猫。猫至少不一会那么累,或者从这只猫身上,大卫看到自己的影子。他没有犹豫,径直进了宠物店,问明情况,得知猫没有主人,在这一带四五年了,看牙齿,也六七岁了。买了猫条,猫罐头,喂给它吃。小家伙一边大口大口吃,一边呜呜呜发出声音。猫吃饱了,也不走,大卫走哪它跟那。大卫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猫抱入宠物店,交给老板,让他给猫做个全身检查,洗了一个澡,吹干。好在猫没有大碍,皮肤病也不重,做了处理。收拾之后的猫,竟然判若两猫,浑身仙气,异瞳,大卫为它起名:桃桃。买了猫的日常用品,返回岛子。在大卫的精心喂养下,桃桃胖了,新生的毛发,洁白如玉,真正的天使猫。大卫来南河屯招工的时候,我在地里栽地瓜秧。我家地土壤不好,基本是沙质土,沙漏重,不耐干。干瓜涝枣嘛,父亲让我挑一担黄泥,和水稀释,将地瓜秧的根部滚上黄泥,栽到地里,不用一棵一棵浇水。沙土地块在高坡上,周围没有水,想挑水,得走三里路到南河挑,来来去去太远。我大学没考,不考了。家里穷,考上也没钱读。回屯里干农活,一百个不想待在屯子,兔子不拉屎的屯子,有什么出息?我瞌睡的两腿打晃,父亲午睡呢,我没睡。屋里闷热,我挑着两只铁桶,晃悠晃悠,往东大坡走,路上,碰到本家二嫂和一个高高大大,比较清秀的男孩,走了过来。二嫂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哎呀,小青,咱俩搭伴,到岛上扒海虹呗?喏,他招工。我扫了大卫一眼,大卫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来岛上吧,活不累,手工活。一斤五角钱,快手一天扒二三百斤。一个月收入很可观,二嫂又补了一刀,小青,出去闯一闯,在屯里待久了,就呆窝囊了,咱俩还有个伴儿。
我说,我回家问问父亲母亲,大卫说,对,应该和老人商量商量。
我把地瓜秧和水桶,扁担放大门口,杏树下,怕老太阳把地瓜秧晒蔫了。父亲已经睡醒了,坐在马扎上抽大烟袋,大卫说明来意,二嫂又在一旁煽风点火,父亲想了想说,行,去吧。有一样,别走丢了,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别彪乎乎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大卫说,大叔多虑了,王家岛又不是距离咱们多远,从王家岛到南河屯,也就一百里地。小岛子交通也不发达,人口也少。即使有图谋不轨的人,有我在,谁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大卫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父亲再阻拦也说不过去,偌大个南河屯,就我与二嫂随大卫抵达王家岛。
睡在大卫家偏厦子的一铺大炕上,窗外的一轮明月,伸手可及。随着夜风吹进来的海腥味儿,搅的我睡不着,根本睡不着。桃桃一开始对我很抵触,以为我能伤害她,我靠近,它嘴里发出呜呜呜声,我离开,就好了。大卫捧着一只小型的玻璃浴缸,缸里五条红金鱼,一条黑色的金鱼,游来游去。大卫把养鱼缸放在我睡觉的炕沿,就走了。我在靠窗的位置,喜欢风不断吹我,吹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那个小雯紧挨着我睡,一铺大炕睡了八个人。大卫将鱼缸放在我这边,小雯当即就问,大卫哥,你是不是偏心,有什么想法?鱼缸哪里不能放,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大卫说,我的家,我想怎么放就怎么放,还用你同意?小雯碰了一鼻子灰。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喃喃自语的说,我纳闷,你何德何能,一来就抢风头,没颜值,又没钱,大卫看上你什么?!
我说,我不清楚,你问大卫去。他喜不喜欢干我什么事儿?我也没主动,也没表白。你要是爱大卫,你去追啊?在我这撒什么野?!
小雯是徐岭镇的,肤白貌美,可以称得上美人儿。大卫对她不感兴趣,和我有毛线关系?!
大卫凌晨三点,启明星没落,就和工人下海了。上午十点左右上岸,扇贝从船上卸下来,一包一包,放在他家的海滩,女工依次排开,坐一只马扎,或者小板凳,身前摆一个器皿,放扇贝丁。装满,上秤。大卫的大嫂记录,每天每个女工的工作量,一一记录下来。月末,大卫的妈,给我们开工资。
遇到大卫之前,我坦白,我没谈过恋爱,只有那个吹口琴的男生,他父母嫌弃我是农村户口,他家是吃皇粮的,瞧不起我,我们不欢而散。说心里话,大卫爱的时候是真的,我初来海岛,水土不服,拉肚子,差点拉死在他家旱厕。大卫下海收工回来,了解到我的情况,悄悄买来药和一瓶黄桃罐头,一袋面包,趁着女工出去干活,来女工房间送给我,怕我孤单,让桃桃陪我。
他妈,老吕太太是过来人,见大卫变了个人似的,爱干净了,头发喷摩丝,西装革履的,动不动来女工干活的海滩,蹲下来和女工说话儿。以前不是这样,大卫沉默寡言,不喜形于色。常常是一副冷漠的面孔。知子莫如母,老吕太太终于知道,大卫喜欢我,从老吕太太的角度来看,大卫娶我,没毛病。我农民身份,大卫渔民身份。坏就坏在小雯从中作梗。她埋汰我在老家有对象,还说我不是黄花姑娘。
大卫很孝顺,老吕太太反对我们交往,大卫也退缩了。老吕太太甚至以死要挟,说,大卫要是娶我,她就投海。
大卫好几天不来女工房间,桃桃也不见踪影。小雯这家伙赶尽杀绝,她利用老吕太太的手,把我弄走。我不得不提前离开王家岛,临走那天黄昏,我决定和大卫好好谈一谈。不为别的,我得干干净净转身。
大卫还是来了,在一望无垠的海岸线上,涨潮了,海水不断的拍打着岸畔,海鸥振翅飞翔在海天之间。大卫打破了沉默,青青,原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我对你说一声,抱歉。
我望着蔚蓝色的大海,平静的说,我想知道,你爱过我吗?还是逢场作戏。大卫沉吟了一会儿,爱过,我想把这份爱藏在心底。
既然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大卫抿了抿嘴唇,我母亲的心脏不好,我得听她的……
好了,大卫,我知道答案了。
海水一遍一遍席卷着海岸,浪涛声淹没了世间的一切嘈杂声。
活没干完,我提前离开海岛。
多年以后,我听岛上的一位文友说,大卫的妻子得病死了,他单着。我在想,假设他妈不拦着我俩,也许,我住在那座岛上,至于幸不幸福,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