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衔着宋唐遗落的诗种，
　　 叩响空谷晨钟，
　　 你垂首教平仄，烟岚便弥散成行。
　　 每一振翅又返，都裁云作笺，
　　 每一敛羽低徊，都噙满幽香。
　　 这寂静的课堂，风是唯一的吟唱，
　　 我聆听你叶脉间流淌的月光。
　　
　　 直到某日金翼嗡鸣，酿蜜的吟唱破空而降，
　　 你素影轻摇，吐露清芳。
　　 那甜腻的赞歌缠绕你茎叶，经久不散，
　　 我退向冷岩，任苔痕漫过爪尖冰凉。
　　 夕照熔金，把归途涂成迢递的怅惘，
　　 衔在喙间的半阕新词，悄然凝霜。
　　
　　 当彩翼的惊鸿，挟裹流光翩然临降，
　　 蝶衣翻飞，恣意点染你初绽的玉瓣新妆。
　　 你裙裾浮荡，随它旋舞，搅动一池月色流淌，
　　 翅上鳞粉洒落，似星屑，迷离了整座幽谷的安详。
　　
　　 我在枯枝，细数翎羽间积年的星光次第凋亡，
　　 转身刹那，翼下已沾满隔世般清冷的白霜。
　　
　　 我总在别离后，又向烟谷更深之处潜藏，
　　 只衔着你未诵完的残句，如衔着不愈的伤。
　　 露重千山，夜浸寒潭，我盘旋复盘旋，
　　 看你身畔过客匆忙——蜂歌嘹亮，蝶舞癫狂。
　　
　　 你何时能垂顾，这悬停于晨昏线上的凝望？
　　 这无声的盘旋，比蝶翅更轻，比蜂吟更烫！
　　 纵使千山雪崩，封死所有来时的方向，
　　 我仍将衔着最初那粒诗种，在冻云间飞翔。
　　
　　 若你俯身，或能触到我新垒的峰峦——
　　 那并非顽石，是守望终年不化，披覆着寂寥的初阳。
　　 当蝶影消逝，蜂声远遁，空谷重归苍茫，
　　 唯我青羽掠过，投下你诗中，那一抹懂你的微光。
　　
　　 不必问我是谁，是影是梦是痴妄，
　　 我衔兰香，便是天地间最真的回响。
　　 蝶恋花颜，蜂逐蜜浆，过眼皆成虚妄，
　　 唯有青鸟，懂你根须里，那缕不向尘寰低头的孤芳。
　　
　　 周而复始，我轻轻来，轻轻往，
　　 以沉默为桥，渡你幽独的芬芳，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