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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山·见证】【流年】安炳(散文外一篇)


作者:煙草 白丁,0.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5发表时间:2025-07-02 16:37:09

安炳,我堂兄,父亲辈是堂兄弟。八九十年代常来我家,至今仍记得他瘦长黄黑的脸,笑眯眯的样子。
   安炳没当过兵,可无论冬夏,总戴着他那顶解放军单帽,一次,我们小孩和他开玩笑,悄悄绕到他身后,试图取下他的帽子,一向笑眯眯的安炳立马翻脸了,脸涨得通红,愤怒无声的呵斥我们。原来,他年少谢顶,花皮,原因不详。母亲为此狠狠揪翻过我们耳朵,疼了好几天。从此,安炳一来,我们便对那顶单帽再无非份之想,更多的是敬畏之情且混合一种神秘的意味,因为帽子下有个关于尊严的秘密。
   八十年代,安炳外出务工,去的是西藏那曲,回来后和我们聊西藏的见闻,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了雪山、草原、戈壁。那时的安炳好像能挣不少钱,来我家带的都是麻饼、寸金、白切,那在当年可是春节才能吃到的糕点!还给父亲带了件西藏纯羊毛大衣,父亲却直呼太重,穿不了,八十年代商品,质量太好。
   每年春天,安炳总从老家送粑粑来,米面做的,皮厚不粘牙,馅是油菜、干子、咸肉丁,拳头大小,是家乡的特产。据说爷爷能吃八个,母亲年轻时也能吃好几个。饥荒年代,人的胃口都出奇的好。
   安炳说到他的粑粑,头总抬得老高(也不怕帽子掉下来),嘴角上扬,骄傲的说,全村人做的粑粑,要么粘牙,要么没筋道,都沒我家的好!然后,传经授道,如何做米面、如何烘炕。我们虽不太懂,依然流露出全神贯注的模样,使劲地点头,看到他满意的笑了,我们幼小的心灵也约莫知道下次的粑粑有着落了。
   至今,再没吃过比安炳做的更好吃的粑粑了。
   后来,安炳结婚了,老婆四川人,生了儿子,安炳视若珍宝,视老婆更若珍宝。午睡时,听母亲一边纳鞋底一边和姨娘说,有了儿子后,安炳便不出远门了,只在家乡附近务工,说他一直担心女人带儿子回四川不回来了。
   一次,安炳带老婆孩子来我家,任由儿子哭来闹去,一点也不恼怒,一脸笑眯眯的宠溺之情。他老婆皮肤白,我们给她起了个“小白鸡”的绰号,害得母亲拿个扫帚把撵得我们兄弟满院子跑。
   九十年代末,安炳的生活日益窘迫,很少来我家了。他在家是老大,父亲早逝、母亲病重,自己不能外出务工,儿子日益长大,弟弟未成家,经济压力巨大。
   最后一次来我家,是筹措儿子的什么专业培训费,要好几千元,这在当年是一笔巨款啊。看着日渐驼背的安炳,父亲也只是无奈的叹息。
   后来老家村子拆了,地也征了,安炳也不知搬到县城何处了,一直没了来往。
   记忆中安炳的帽子总是落满了灰尘,黄军装也穿洗的泛白了,但他做的粑粑真是一绝,软硬适中,而那种香味也永远停留在少年的记忆中了。
  
   堂叔
   儿时回乡,村口,堂叔和一帮子侄家众,早早的便立在路边,迎接我们。
   回乡的车是那种八十年代企业运货的卡车,父亲总是第一个下车,和堂叔握手、寒喧,然后大人们沿着乡路,叙着家常向村子缓缓散步而去。
   孩子们则一窝蜂爬上卡车,七手八脚的指挥着驾驶员的行车方向。堂妹彩霞和堂弟志国总是率先爬上后车厢,手扶驾驶室上的栏杆,彩霞的长发随风飘扬,志国的脸皴的通红,面向朝阳,他们的笑容与侧影,至今想起仍熠熠生辉。
   中午开饭了,往往大人两桌,小孩一桌,每桌都是满满的七大碟八大碗,大人们的划掌声、孩子们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害羞的新媳妇和泼辣的嫂子们也总在长辈的指引下,向合肥来的客人们一轮又一轮的敬酒。酒量小的三叔总是第一个倒下,遭到二婶友善的嘲笑。
   客人们酒喝多了,堂叔也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
   午饭后,人们在老屋的南门口,坐着长条凳,晒着太阳,继续着酒局上未完的话题。酒喝大了的,话也明显的多且长了起来。
   一次,堂叔悄悄拉着我来到了土坯的西厢房,神秘的打开了一个红漆箱。年少的我仿佛进入了阿里巴巴的宝库,一箱子唱庐剧的道具,各种奇异的头冠、五彩的服装、造型多样的扇、盒等,那可是玩泥巴枪、打弹子(玻璃球)、铁片、香烟壳的年代啊。
   不敢有太多奢望,我只挑了把木短剑,堂叔用纸包好,叮嘱道,藏好喔,带回去别让爸爸知道哦。因为父亲是不允许孩子们私下接受长辈的馈赠!而这箱子里的东西更是堂叔的吃饭家伙啊!
   九十年代,堂叔春节来家中,翻看我的书柜,抽出一本《企业管理》。这本书借叔看看,叔正办企业呢,得学习学习企业管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九十年代办企业可是时代的弄潮儿啊。看我一脸的诚惶诚恐和敬佩之情,堂叔身体后倾,满意的吸了两口烟,俯视着我,聊了些近期出差跑业务的趣闻。
   中午的饭桌上,堂叔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立即高大了许多!我也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敬了他好几杯酒。后来得知,堂叔和家侄在老家开了个工厂,生产一种类似涂料的刷墙材料,家侄在外号称经理,堂叔号称厂长。销售时两个人一起跑,生产时两个人一起干。再后来,厂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多少年过去了,彩霞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堂叔来家中从不淡及她,好像依旧在县城;志国十多年前也突发脑溢血亡故,丟下了一个上小学的女儿和不满周岁的儿子。
   堂叔是个风趣健谈之人,家族聚会,俏皮话常令我们捧腹。近些年来,经历了家庭的变故,沉默寡言了许多,老家的地也征了,虽然从乡村搬到了县城,住上了楼房,每月仅靠几百元的安置费度日,身体亦有这样那样的老年疾病,眀显苍老了许多。
   父亲去世后,几年没见堂叔了。
   去年春节期间,去县城看望堂叔,聊到了他的孙女。今年准备考研了,老人的眼里泛起了闪亮的光茫,明显的笑意浮现在脸庞。
   蓦地,忆起了儿时堂叔送我的木短剑,早不知被我遗落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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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安炳是“我”的堂兄,当过兵,且少年谢顶、花皮,曾给“我”们的童年留下过笑料,也为此,得到母亲的惩罚,给年少的心灵灌注了“敬畏”这两个字。八十年代,安炳外出打工,曾经很是火了一阵子,且做得粑粑,在那个时代中无人能比。岁月老去,带走了过去的人,也带走了在这个时代中本就稀缺的亲情,留在记忆里的,是安炳做得粑粑,那是味蕾上的春天;在很小的时候,堂叔一家是乡愁的归宿,逢年过节,堂叔家飘的都是浓浓的乡味。后改革开放,堂叔一度也曾风光,借着从“我”书柜里翻出的一本《企业管理》,办起了家庭工厂。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思想、生活等都在发生改变,不能改变的,是留在记忆里的往事,还有不知遗落在何方的木短剑。散文看似在书写两个与己不相干的人,细读,会读出一股子说不明道不清的心酸。引起共鸣的作品,文中的细节似曾相识,无常的人生,只有岁月默默见证,铭记。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编辑:临风听雪】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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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5-07-02 16:40:52
  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们所经历过的人和事,有好多都随时间的流失而淡忘,能记住的,一定是曾经给自己带来过美好的某一瞬间,或某个时间点,哪怕一个细节,一句话!
   感谢老师赐稿流年,期待更多精彩分享,祝创作愉快!
雪,本是人间清冷客
回复1 楼        文友:煙草        2025-07-03 08:43:18
  感谢老师编辑评论,祝夏日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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