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搜捕锅盖头(小说) ——血溅樱花谷之十二/
搜捕锅盖头
姬家山煤窑门口,站着一个剃着光头的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看见李文魁,他一头扑进李文魁怀里,哇哇大哭起来:“文魁,俺可找到你了,小四出事了,恁爹也找不到了,哎呀,俺可没法活了呀!”
李文魁一听声音,是他娘——郭大个子老婆。细一看,果是,他忙把他娘拉到屋里。郭大个子老婆见了小四,搂住又哭:“小四,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郭小四忙把窝头递给他娘,他娘狼吞虎咽地吃着,也顾不上哭了。为了躲避日军,她剃成光头,装成男人,她饿了两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吃着窝窝,她央求道:“恁爹去修炮楼,一月多了都不见人。文魁,你去找找恁爹中不中?”
修炮楼是在南山,李文魁赶到那儿,发现炮楼已经完工了,工人们早都不见了踪影。炮楼里的日本兵在射击路人取乐,一个大婶被子弹打在屁股上,疼得哎哟哎哟叫,日本兵在炮楼里哈哈笑。笑罢,再往路上看,哪还有大婶的影子?
李文魁的马蹄嗒嗒,载着受伤的大婶向远处的一个刚刚兴建的医院跑去。友爱医院大门口,李文魁抱着大婶跑进医院,叫着:“医生,俺找医生。”
门里坐满了病患,这个呻吟那个喊叫。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的医生打开门,看见李文魁,眼睛笑成了弯月亮:“是你呵,快,快把人背进来!”
把人背进去放到手术台上。李文魁出去,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发愣,他不敢相信那个医生就是幸子。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手术室的门打开,伤者被推向病房,疲惫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李文魁柔声说:“你的手破了,我可以为你包扎一下,请进来坐吧!”
李文魁看着眼前的幸子,恍惚进入了梦境。他不知道他的手是怎么破的,也许是急着带大婶上马,不小心碰到路面上的石头渣子啦?幸子拉着他进手术室坐下,用摄子摄着棉球,小心在伤口上涂擦。李文魁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包扎好伤口,幸子柔声细语地说:“停几天再来换一次药,回去要注意休息。”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着男人的呼喊:“幸子,幸子,开门!”
幸子慌张地站起来,拉着文魁寻找藏身之处:“快躲起来,上次给一个中国男人切除阑尾,高桥君把人家抓起来了。”
幸子把李文魁塞进仪器柜里。刚关上柜门,高桥就破门而入。高桥手里握着一捧花,满嘴酒气:“幸子,好看吗?”
幸子接过来:“高桥君,花摘下来就会枯萎的。”
高桥一把搂住了幸子,不顾她的激烈反抗强吻着:“幸子,战争不影响我们的感情继续,幸子,我爱你。”
幸子被按压到手术台上,高桥动手扯她的衣扣,幸子挣扎喊叫:“住手,高桥,你这只猪,发情的猪!”
藏在仪器柜子里的李文魁冲出,用王八盒子顶住了高桥的脑袋:“别动,再动打死你!”
幸子举起注射器,隔着裤子扎进高桥大腿,把一管液体注入高桥的身体。高桥看着钟表镜面上映出的锅盖头,慢慢倒下。幸子拉着李文魁到自己的房间,用脸盆打了热水,说:“我帮你洗洗头吧!回家可不能沾水,沾水会感染的。”
幸子手指轻轻揉搓着李文魁的头皮,泡沫越来越多。她嗅了嗅,笑着说:“你很干净,我见过的中国男人都有一股汗臭味。”
在煤窑上,李文魁养成了每天洗澡换衣服的习惯,他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
洗好头,幸子看表,说:“高桥君还得一个半时辰才能醒来。我帮你理个发吧!”
剪刀镲镲一阵,看镜子里,已是一个时毛的寸发造型。幸子又拿出衣裤鞋袜,笑道:“换上衣服可以吗?”
换上衬衣西裤皮鞋,站在幸子面前的,俨然是一个时代的英俊青年。
李文魁忧心忡忡地说:“那个高桥君,会放过你?”
幸子点点头:“他是我医学院的同学,后来,他进入了军部,我进入了医院。放心吧!我叔叔是他的上级长官,他会考虑他的前途的。”
友爱医院门口,幸子望着李文魁纵马走远,转身返回医院,让护士把高桥抬到屋里床上,自己坐下来弹起了钢琴。幸子细长白嫩的手指在钢琴上弹奏。致爱丽丝那优美的琴声中,高桥苏醒。幸子深深躹躬:“高桥君,您终于醒了。对不起,请原谅。”
酒醒后的高桥惭愧万分,站起来低头哈腰:“幸子小姐,酒后失控,非常抱歉。”
从友爱医院出来,高桥上车,揉着脑袋对属下交代“马上叫宪兵队长来见我!”
戏园子里正在唱陈妙常与潘必正,尼姑打扮的小玉官一开始没认出李文魁,还怪他坐了预留下的位子。待看见那人一笑,脸上露出俩小坑儿,才知道眼前穿着西式服装,留着洋气头型的人就是李文魁。好几个月没见他,小玉官天天担心他,见他好好的坐在那儿,顿时心花怒放,唱得更加动情:
秋江一望泪潸潸,
怕向那孤蓬看。
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
都只为心儿里边,
血儿为你流,
我的香肌为你减。
恨只恨那野水平川,
隔断了咱俩相见,
一日不见愁肠断,
夜夜想你到那五更天。
李文魁跟着观众一起叫好,又听了会儿,就站起身往外走。台上的小玉官匆忙念完了唱词,回到后台,不及卸装,就追了出去。对正要上马的李文魁喊道:“魁哥,别走!”
小玉官拽着马缰绳不松手,李文魁正想说话,只见大队的宪兵包围了戏园子,宪兵队长挥手:“看见锅盖头,统统的,抓起来!”
李文魁下马,跟着小玉官到后台,隔着戏帘,见日本兵把十几个锅盖头捆起来抓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吸了口凉气:如果不是幸子给他剪头型换衣服,他可能也被日本人给抓了。
酒席上,小玉官嗅着李文魁身上的香味,不乐道:“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啦?”
李文魁笑而不答,才见了幸子两面,怎么能算相好的呢?小玉官看着他脸上泛起红晕,不由妒心大发,伸手在他胯下一抓,疼得李文魁大骂:“哎哟,放开我,你他娘的想干啥?”
小玉官伸出兰花指勾起李文魁的下巴,妖娆万分:“文魁,女人会的我都会,来吧!上了床,我会让你舒服的。”
被小玉官扯拽的李文魁恼火万分,抬腿踹了他一脚,骂道:“一个男人骚啥哩骚,滚一边去!”
李文魁逃跑似的出了戏园子,身后传来小玉官撒泼打滚的哭声。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家打芝麻烧饼的还开着门,他走过去,说:“要20个烧饼。”
打烧饼的是一个老头,老头说:“那还得等下一炉,这一炉不够。到屋里坐一会儿吧!”
一进屋,李文魁发现,屋里坐着十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郭家缸煤窑的厨子老刘。他惊讶地问:“老刘,你咋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