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星月】丢失的手绢(散文)
小时候,我们都喜欢玩一个叫做“丢手绢”的游戏。
一群孩童面朝内围成一个圆圈坐在地上,一个孩子拿着一只手绢卷成的布团,在人圈外绕着奔跑,孩子们一边拍手一边齐声唱着一首好听的儿歌:“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在孩子们欢快地歌声中,拿着手绢奔跑的孩子会把布团悄悄地放在一个孩子背后,同时会在这个孩子背上轻轻地捶一下,被捶的孩子一点也不恼。他会马上站起来,拿起手绢布团追赶丢手绢的人,而丢手绢的孩子会奋力奔跑,在被追上之前找到座位坐下来,而这个拿着手绢的孩子会再次重复前面的动作,寻找新的丢手绢的孩子……
丢手绢的游戏各地大同小异,可是孩子们的快乐确实是相同的。那时候没有电视,就是粗劣老旧的黑白电影也是偶尔才能看到一场;没有电脑,更没有手机,也没有花花绿绿的玩具和美味的零食。孩子们的玩意儿很简单,除了跳绳,毽子,旧水桶上卸下的铁圈就可以推着玩上半天,几块敲打得圆润的石子可以抓着玩上半晌,甚至肮脏的泥巴也是孩子们最好的玩具,可以捏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泥盆玩“摔炮”游戏。
当然我们最喜欢的游戏还是丢手绢,这是个集体游戏,玩起来更热闹。在游戏中,只有互相要好的朋友才会被邀请站起来丢手绢,一直没有被邀请的孩子会有点失落,好长时间不高兴。
可是现在,我们看不到孩子们玩丢手绢的游戏了。因为孩子们有了更好的玩具,特别是电脑,智能手机的出现,各种好玩的游戏深深地吸引住了孩子。不光是丢手绢的游戏看不到了,就连手绢,也不常见了,好像彻底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手绢的功能不只是玩游戏。它一开始的用途是擦汗,擦泪,擦鼻涕。现在取代它的是各种精美的纸巾,也有人叫它手帕纸——手帕是手绢的另外一个称呼。
在古代,手绢除了具有清洁功能,还有一个用途,那就是传情信物。看古代戏曲,有很多戏文里都有这样的情节:一个女孩子看上了中意的男子,眉目传情之后,会故意遗落自己亲手绣制的手绢,含蓄地向男子表白自己的爱意,男子捡起手绢,自当会珍惜,然后想办法去女方家求亲,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中,宝玉的丫鬟小红遇到了心仪的男子贾芸,她在跟贾芸说了几句话之后,故意遗落下自己的手绢,表达了对他的爱慕之情。贾芸对小红也很有好感,他捡起手绢小心珍藏,后来经过一番波折,两人终于修成正果,成为《红楼梦》中很难得的得到善终的佳偶。
即使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前,手绢依然有这个功能。那个时候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年轻人有了好感,可以通过赠送爱情信物来定情。一般女孩子会给男孩子买钢笔、笔记本,男孩子则给女孩子买好看的手绢。那时的手绢多种多样,布料有棉布,化纤,高档的还有丝绸的,上面的图案更是五花八门,有人物:古今美女,经典作品里的著名人物及场景,比如《红楼梦》里的宝黛相会、宝钗扑蝶、湘云醉卧等,《西厢记》里的听琴,私会等等;还有美丽的风景,花卉,可爱的动物等等。女孩收到定情手绢,一般不舍得拿去擦汗,她们会珍藏起来,好好保存,也有的姑娘会把手绢当成头绳扎在头上,向人们高调炫耀自己的甜蜜和幸福。
当然,手绢最常见的还是清洁功能。妈妈们会在婴孩的身上用别针固定住一个手帕,为孩子擦嘴擦脸,其作用相当于我们说的“围嘴”;一些老婆婆也会在胸前系一块手绢,方便擦脸擦嘴擦手;而一般人会把手绢放在口袋里,只有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那个时候,无论男女老少,可以说是人手一帕,孩子们用的是动物或者是卡通人物的手绢,女人们用的是花草美女美景图案的手绢,男人们用的则是方格或者纯色等样式简单的手绢。
后来,手绢传递的情感渐渐广泛了,不再仅限于表达爱情,也可以表达友情,当然,这仅限于女生之间。在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里有这样一段情节:
高中毕业前夕,孙少平的初恋郝红梅为了给同学们送分别礼物,由于家庭贫困,买不起那么多手绢,她一时糊涂,竟然趁供销社的营业员不注意偷了几条手绢。结果,被售货员发现把她关了起来。尽管孙少平得知此事后,为了保全她的名声为她补交了手绢钱,此事还是被传了出去。导致郝红梅的男友顾养民跟她分手,成为她一生不幸的开始。
随着社会的发展,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快捷简便。造纸业迅速发展,以前人们上厕所用的都是旧报纸或者孩子们用过的作业本,唯一需要用卫生纸的是女人们一月一次的例假。不知何时,卫生纸开始进入千家万户,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日用品——厕所里的手纸,厨房里的清洁纸,女人包包里的干湿纸巾……最常见的还是餐桌上的餐巾纸。这些纸巾携带方便,干净卫生,用过之后随手扔进垃圾桶,不像手绢脏了还得清洗。很快,各种各样的卫生纸就扑天盖地涌入寻常百姓家,替代了以前使用的各种清洁用品,当然也包括手绢。
随着人们表达爱情的方式越来越直接,手绢的传情功能也早已被各种电子用品代替,电话,电脑,手机,QQ,微信,微博等等,“我爱你”这样的话语也跟“美女、帅哥”这些词汇一样,变得越来越随便越来越廉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场景早已不再。现在假如男孩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送给人家一块手绢,真的会被人们怀疑他脑子是否有点不正常。现在的精神小伙,只需要一杯加了高科技与狠活的奶茶,再加上几句真假难辨的甜言蜜语,就可以轻松地跟女孩子们搭讪。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而现在,世间喧嚣,人潮拥挤,一世也未必寻得一人。
记忆里的花手绢,早已被丢到了尘埃深处,再也难以寻回,同时寻不回来的还有我们那逝去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