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山】那娃儿(微小说)
走在大街上,我左看看右瞧瞧,脑海中回想起昨夜的梦,一个自己童年真实的场景,梦中再现。
突然刮风下雨了。风虽不大,但吹起雨点,溅起灰尘,把刚买几天的新皮鞋弄得很脏。
大兄弟,擦擦鞋子吧。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同风雨声,沙哑而凝噎。
大街转角到小巷处的屋檐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娘,手里拿着一把刷子,两眼期盼地望着我。
好吧。我在老大娘的擦鞋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老大娘熟练地拿起清洁剂,挤了一些到鞋子上,用毛刷从鞋面到鞋帮来回刷着,然后再用干净的毛巾擦拭。
老大娘的手青筋突凸,布满黑豆大的老年斑,但很是灵活。擦鞋时头埋得很低,脸似乎要贴到鞋面上,满头白发直抵我的膝盖头,直抵我的眼睛和心灵深处。
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在家里享清福呢,还出来擦鞋,很辛苦的。我问老大娘。
老大娘说,她以前在农村生活,今年来城里随儿子一起住,接送孙子上学,利用空档时间摆个摊擦鞋,一来可以活动下手脚,二来可以挣点小钱,给孙子买个玩具小吃什么的,孙子高兴,她也高兴。
我心里一激灵。这不是我已经去世四年的母亲以前同样说过的话么?那时,母亲也七十多岁,一个人在农村劳作,我劝母亲不做或少做一点,可母亲总说,自己有,硬气一些,能做就做,一来可以活动下手脚,二来粮呀蛋呀什么的可以卖点小钱,给孙子买个玩具小吃什么的,孙子高兴,她也高兴。
很多个夜晚,我梦见去世的母亲,冥冥中,这些话似乎从夜空的最深处传来,就像母亲的身影一样,空灵而又悠远,模糊而又清晰。
鞋子擦好了。我掏出一张拾元钞票给老大娘。老大娘说,我才出门摆摊,今天你才开张呢,我没有五元零钱找你,要不你扫微信吧。
我笑笑说,就不找了吧,我没有微信呢。
老大娘疑惑地看着我。在与老大娘对望的那一瞬间,我陡然觉得,老大娘还真有几份象我的母亲。
走进风雨中,我又回想起昨夜的梦境。在老家屋后的一面山坡上,十岁的我,因为欠五元钱的学费,被老师叫出教室,坐在地上伤心地哭,母亲因拿不出钱,一时也没借到钱,一边在地里劳动,一边也流着泪。
后来母亲借到了钱,把钱交给我时,只说了一句话,那娃儿,好好读书。
“那娃儿”是母亲很多时候对我的称呼,即使我成年成家以后。
这时,老大娘在身后说,大兄弟,你慢走,多谢了。
我回过头来,突然冒出一句话,老人家,不叫我大兄弟,就叫“那娃儿”吧,好久没人这样叫我了,我想你这样叫我一下。
(发表于《巴中日报》2024年9月7日“字水”副刊,原题《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