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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在青龙寺旁翻跟头(散文)


作者:龙飘飘 秀才,2405.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32发表时间:2025-07-18 16:04:11
摘要:今日今时,还是让自己生活得越简单越好。想翻跟头随处都能翻,何必去纠结青龙寺旁那个打麦场还在不在呢!


   西京城东南郊古老的乐游原上有个青龙寺,其历史相当悠长,似乎也很神秘。
   说其悠长,是因为其历史大可追溯到隋唐以远,少说也有一千多年了。说其神秘,首先是因它的流派属于佛教的密宗,字面上就先占了个“密”的先机;其次则是随着灭佛与兴佛的来回运动,这青龙寺也龙兴十足地卷在其中摇过来、摆过去。然后玩得趣味索然时,一摇身就不管不顾地潜踪匿迹了。就当大家都几乎要忘了它时,它却猛然间平地里又冒了出来,且还大剌剌地又占居了乐游原顶的那块高地,兴致勃勃地垂目赏玩着远近长安的新城老郭。虽说这飘忽的行踪有点虚,然到底却是龙的范儿,不说神都不成。
   我知道有这么个青龙寺,也是上个世纪末的事。只是有时我却在想:当初我毕业分配时,若是人事局没有把我阴差阳错地安排到乐游原紧下边的那家工厂,那我与青龙寺之间估计也就不会有太大的交集,最起码不会结识得那么早。
   其实当时青龙寺的名声并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其所以清静着,盖因仅是新现的遗迹而已。虽说也有那么两座殿宇,可这殿宇并不大,更何况连水泥味儿都没散尽。而且就这似是匆促而起的两座殿,据说还是拿人家日本人赞助的钱搞起来的。里边的物件基本是新摹的,大概只有玻璃橱里那几片碎瓦和那几册书才算是老物件了。
   至于景色,那地方似乎除了满眼的庄稼地之外,更多的就只能用李商隐《乐游原》中的诗句去联想了。不可否认,“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句绝唱,然其后味却到底有些消沉,更多的是沧桑。
  
   二
   我所谓的阴差阳错,应该是我压根就没想到会把我分配到那么个地方。即就“夕阳无限好”,可我却正年轻。正年轻的我,自是踌躇满志、雄心勃勃的。可人事局例行公事的一纸派遣令,却轻巧得象放风筝一样,随手一扬就轻飘飘地把我打发到青龙寺下的那家工厂去了。
   那是个我闻所未闻的厂子。当我拿着那张派遣令一路往过找时,心里确实还有些激动。只是真正地面对面时,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暗自不由嘀咕:就这?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来时据人家介绍说,这是个在早先的胡宗南部队军需库房的基础上建起来的老厂子。虽说几经转产,可毕竟有上千人的规模呢!可如此规模的厂子,怎么可以跟村庄们纠缠不清呢?连那条从西影路通往厂区的鄙仄的水泥路,居然还是与人家村子共用的。更夸张的是:在厂子大门一侧的不远处的围墙下,竟然还拴卧着一头披了黑白套色皮毛的大奶牛!倘若没有身着职业装的工人们进进出出,以及从那车间里传出来的机器们清脆的有节奏的轰鸣声,任谁又能想到这里还潜藏着这么一家工厂?这很有些幽默的色彩!
   回头又品,觉得这默幽也特有趣,俨然就是伟人路线的结晶品:标准的农村包围城市!而我虽也出自农村,然却一直期盼着大都市的生活。只是眼前这现实,显然却不是我所期盼的结果。难道这就是人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吗?一时间就觉得很失落、很憋屈,然到底却很无奈。
   若说把当时的那无奈放在现在,似乎也不是什么事。你不愿意可以拒绝,还有别的项可选。但昔非今比,因为那时你是由国家花钱培养,出来是干部、是人才!以故你就不可以有别的选项,必须听从国家的安排。否则你就很有可能被搁置,甚或会被打回原形退回老家。老家的广阔天地再好,可那却是我无法承受之重:苦啊!这倒不是我对生活的态度不端,也不是我刻意要忘本。而是我知道一个通而俗的“公理”:“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农民最苦!这“公理”别人怎么认知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是不想再像我的父母一样,再在那广阔的田地里作为的。我确实也吃不了那个苦!
   既是不愿再吃那个苦,面对眼前这现实,显然就只能狠下心去无奈地选择和接受了。一句话:先留下来再说。
   即就心里不情不愿,可一双脚最后还是走进了人家人事科的办公室。到底就在这更像生产队的厂子报了到、落了脚。
  
   三
   起初心里确实很失落,可过了几天就好了些。这得感谢春生和郑中,正是这俩哥们继我之后也先后到来,才使我先前失落的心情得以平复和平和。是他俩给了我特别的帮助和关照吗?不是!那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只是不好启齿:因为他们与我是同命相连,彼此彼此。我窃喜:看来被象风筝一样放到这里来的还不止我一个!也就是说:我将不会孤单,也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
   只是不由又哑然失笑了:这不就是对“世态浇漓,人心不古”的最好诠解么?同是沦落之人的他们估计也有同感,可他们不愿说破,我也就不必说破了。有时看破不说破,大家心照不宣,这也是一种境界。只是此刻的这境界怪好玩的。
   进厂后的见习期很轻松。说是轮转实习,实际上也就是到那几个主要的生产车间熟悉一下环境、走个过程而已。见习期不上岗位、不担任务、也不负责任。故而每每轮转到哪里,人家也都是满面春风、客客气气。即就是如此地宽松与自由,可没过几天人就疲了。于是乎,高兴了就去车间转转,不高兴就回宿舍睡觉或看书。有时连睡觉与看书都觉得无聊时,就约春生和郑中一块儿上原去放风。于是三人便不哼不哈地出了工厂,沿着厂子西围墙外那条向北的土路一直向上,最后就到达了位于厂子头顶上的那个坡顶。
   其实这坡顶上还是平地,一道从东向西的高岭。只是站在这坡顶上是可以俯看不远处或南或北的城市的形影的。当然了,坡崖下面我们那个厂子就看得更真切了,连那摆放在车间后窗上的一个个小黑碗的个数几乎都数的清。那些都是工人们早晨匆匆忙忙上班时,端着在厂门口买的镜糕边走边吃,未了就把空碗随手放到那窗台上了。既是如此地明晰,我们也就不去冲下边露那个脸,毕竟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虽说脚下这道坡顶朴朴素素,并无什么奇异,可放到千多年前就不一样了。千多年前的乐游原,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别的不说,光是有关它的诗文说不定就会拉几牛车。盛唐之际,这里一时间都成了非显即贵的标杆。“长安虽好,居之不易”。然身临古原,却能俯视长安!这足能显示出这古原之于长安城的优越。
   我最初见到的青龙寺是没有围墙的,孤零零就一横一竖两个殿。在这两殿之间有个院子,院子的中间竖立着一座汉白玉石碑,上刻:“空海纪念碑”。我原以为碑文上那个“空海”和尚应该是一个就跟唐僧一样的得道高僧,可仔细看过注解方知空海原来是个日本和尚。正殿里确实也有个中国和尚的塑像,那就是叫做惠果的唐朝高僧,空海的师傅。按说在这个青龙寺里惠果的形象应塑得更高大些,然事实上他却被他的徒弟抢了风头。细思之下觉得他徒弟其所以能喧宾夺主,原因之一就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而更重要的则是:而今重修这青龙寺的钱,是人家空海和尚的后人出的,即日本人赞助的。常言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花人家的钱再不突出人家,显然也不好交代。这宾主和尊卑都错了位的景象,虽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但却很无奈。谁让当时用了人家的钱呢!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呵!
   在南边的正殿旁边有段廊亭,亭上缠绕着青藤,蓊蓊郁郁的,人走在下面感觉很凉爽。就在廊亭与殿角的相接处,有一蓬碧绿的修竹。这蓬高低错落的竹子虽并不张扬,但却出脱的很生动,似乎隐隐还透出几分傲意。
   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我收藏的一张书签—画中藏诗的“关帝诗竹”。那画中的竹叶诗曰:
   “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
   莫嫌孤叶淡,终究不凋零。”
   我之所以能联想到关二爷这幅诗竹,并不是我不知高低地要攀比关二爷的忠义与傲骨,而是我从内心里一开始就很排斥这个暂且落脚的地方。情景碰撞之下,于是我就一下子也滋生出了和他老一样的念头:走!
  
   四
   在青龙寺西边有一块不大的打麦场,当时麦子早已归了仓,可这麦场还在,而且边角上还摞着一个麦笕积子。于是,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那里也就成了我们几个工余饭后的活动场所。
   下班吃过晚饭,我们常常会登上坡顶,在那个麦场上支起羽毛球网,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打羽毛球。打累了时,就会靠坐在旁边的麦笕积上休息。春生往往还带了他的收录机,间歇里也放放音乐、听听歌曲。
   兴致高涨时也会比比划划地练几路拳,甚至还会轻狂地打几个趔子、翻几个跟头。翻跟头我老早就会,这是我小时候在我们村小学的武术队时学的,还有幸接受过市体校武术教练的点拨。只是我的空心翻一直没练好,手总是要在地上撑一下。究其原因是因为摔过,心里边落下了阴影。就这也够我炫耀的了,因为春生和郑中翻不了。
   我们在那个麦场上的快乐时光,往往也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只是这本该美妙的时光,却往往又会被我们的浮躁所掩盖。再则这光和景,似乎也并没有唐诗里所渲染的那么好。除了能看到更多的朴实与苍茫,显然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更缺少了些能耐人寻味的诗意。唯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这乐游原坡顶上吹拂的风很清爽。这丝丝缕缕的风虽说也无传说中的豪放,但却很悠长,似能润心,很怡人。
   而于我,不管这乐游原上的风怎么样,到底却难以融化我那去意已决的坚心。
  
   五
   这里空气很新鲜。虽无桃花,但却清静。到底藏着几分化外之意。再说原下这厂子,虽说是陷于农村包围之中,可这农村之外却最终又被更大的城市反包围着,终归还是属于大都市的范畴。另外,这里的人很不错。我感觉自我来到这里,似乎从不曾被谁难为过。反倒是我,先后却制造出了不少的麻烦。
   记得我在一个车间见习时,那个高个子的女车间主任临时给我安排了个差事,让我跟着车间办公室其他几个人,一块儿去把车间外一处污损的墙面刷白。我不愿意,以故就跟她吵了起来。我理直气壮地指责她不尊重知识,歧视知识分子,最后还气咻咻地把刷子踩断拂袖而去,硬是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事后,厂里的老书记找了我。只是这老书记的态度却挺和蔼。不但没太批评我,反倒是安慰的言语却不少。他说“年轻人嘛,多干点也没啥!你看咱们老韩不是也在带头刷墙么?老韩可是咱厂的老牌子大学生!你是个新人手,不融入这个集体可不好,这样对你的形象不利咯。你说呢?”我也觉先前玩的有些过火,于是就赶紧拿出态度来,表示接受领导批评。说到底,我虽说不想在这里树什么形象,可到底也不愿事到临头时被卡。
   老书记又对我说了些勉励的话,最后还不忘叮嘱我,让我私下里过去给那个车间主任道个歉。我当时嘴上虽满口答应,但最终却并没付诸行动。那个高个子女车间主任似乎过后也忘了,反正也再没找过我什么麻烦。只是此后也有一个有关我的传言,说我有些“刺儿头”!
  
   六
   我还有个“才子”的名头,那却是因一个意外得到的。
   那是次年冬天的事。当时由于我住的单工宿舍没有暖气,我就私下装了个电炉子取暖。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宿舍照例插上电炉子烘床板,却巧在雁塔区政府上班的老同学长安过来约我出去吃饭。我当时一高兴转身就拉上门跟长安走了,全然就没记起床底下还开着电炉子这茬。
   由于是周末,人就比较放松。我们一起吃过了饭,然后又到小寨工人俱乐部的旱冰场溜了一场旱冰。兴犹未尽就又到长安的宿舍又是喝茶、又是下棋,最后就和衣躺倒在木条沙发上浪谝。末了便是一夜未归。第二天有事依然未归。
   可当我第二天晚上回到自己宿舍时,却吃惊地发现我的床上竟然变成了光板!房子里隐约还有些碳类物质的焦糊味儿。我赶紧去找春生,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对我说:“失火了,是你床底下的电炉子闯的祸。”
   原来是我匆匆拉上门走人时,竟忘了关放在床下的电炉!时间一长,电炉的弧光透过床板的缝隙烤上来,最后就烤燃了上面的褥子。也多亏从门缝冒出来的烟被人发现得早,然后大伙就踹开门把火扑灭了。若是再迟一些等燃起了明火,那麻烦可就大了。
   春生说保卫科值班的人已来看过了。
   我一听到这,当时就蒙了。经过稍许调整和沉默之后,我再问他我床上的铺盖怎么样了?他说;“就褥子烧了个洞。当时灭火时铺盖也全都被水浇湿了,完事后我就给你晾在院子的铁丝上了。”于是他就领我出去看。但见院子铁丝上确实挂着我的那床红花被子,可褥子和床单却没找见。再看地上,却约略有些灰烬和残迹。
   他讪笑道:“也可能褥子里棉花的火星子没全浇灭,经风一吹死灰复燃,着光了。”
   我心想这回虽未酿成大火,但影响却不小。关键是自己的无视规定、私接电源这一节,若是被上纲上线了那责任可不小!于是,我就不敢大意,立时展开了补救的行动。本着积极主动去认错的态度,连夜晚就写了一份有煌煌好几千言的检讨书,而且第二天一大早就郑重地递交到了保卫科。
   然而此后几天却风平浪静。这倒让我有些惴惴不安了。
   终于等到Z厂长跟我提这事。我准备被他失噘,但他的口气却让我意外。他那有些礼泉味儿的秦腔似乎并不生硬,这倒让我稍稍松了口气。他说:“你这小伙子,看着满精干的,咋能给咱咥了个那冷活?得亏没出大事,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我一听这,顿时又轻松了一些。然后一改脸上的沮丧与懊悔,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并坚决表示要待错立功,努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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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段尘封往事的解开,自是需要勇气和想开了的心态,能坦然面对,而非其他。作者回忆了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工作,工作在一个村子的旁边,山上有青龙寺,青龙寺旁边有打麦场。很多时光就在这这几个点度过了,留下了许多记忆,苦涩却泛着温暖。最后作者还是调离了这个工厂。作者诚恳地展露了当时的思想。原本就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读书跳出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的农村,是不愿意再回穷地方去的。离开是决绝的,但面上还得端着,真实地披露了自己的灵魂深处。岁月交替,几十年过去了,突然回想起来,五味杂陈。是非不重要,纠结过去毫无价值,唯有放下,轻装上阵,才是正道,才是生活正确的走法。这正如作者自己的感悟“想翻跟头随处都能翻,何必去纠结青龙寺旁那个打麦场还在不在呢!”语言畅快,散文诚恳,有品质,值得一品,倾情推荐阅读。【编辑:山地73182882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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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25-07-18 16:06:57
  散文就是说真话,散文就是说人话,散文不能端着说话。
   该文情感真挚,情感盈沛,掏心掏肺。一篇值得一读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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