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星月】街拍(散文)
在摄影圈里,通常把街拍叫做“扫街”。至于在街上扫什么,那完全取决于摄影师的个人喜好。比如:有人喜欢扫建筑,有人喜欢扫花草,有人喜欢扫美女,有人喜欢扫帅哥,还有人喜欢扫人文。无论你喜欢扫哪一种,都是图一个快乐。至于我吗,街拍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看人多。
小时候,老家距离县城不远,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着大人去县城边上赶绠。现在想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跟着赶绠能得到什么呢?无非就是去绠会上看人多。卖花的,卖菜的,卖糕点的,卖肉的,卖衣服的,卖农具的,剃头的,磨刀的;还有那张着大嘴吆喝的,咬着牙提东西的,勾肩搭背吹牛的,叽叽喳喳吵架的,流汗的,发呆的,感觉去绠上看人真是天大的有趣的事,百看不厌,看到天黑都不想回家。
我邻居朱大婶逢绠会必到,天黑才回家。有时候带回来一包针线,有时候带回来一瓶酱油,你问她就买这么一点东西,在绠会还转悠一天啊?她也总是笑笑憋了半天说:“绠会上人真多,热闹呗。”
“人永远是风景。”我的摄影老师说。“如果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著名战地摄影师罗伯特・卡帕说。我想起初开始拿起相机的我。
初开始拿相机,我也不敢靠近人拍,我害怕被拍者拒绝,害怕自己冒然举起相机让我和对方都不自在,更怕当镜头拉近看到的是警惕、是怀疑、是恼怒、是不信任。所以我每天只能背着相机包远远地到处看,哪里热闹就去哪里看。比如:菜市场,夜市,搞活动现场,结婚的现场,公园里,城墙边等等。趁人不注意,抓住机会我才敢一顿狂拍。
随着到处走走看人的增多,我发现大多数时候,对方的眼神里也没有太多的拒绝,有时候只是惊讶,慢慢还会温柔的接纳。更有甚者还有人围着让你拍,给你摆出各种姿势。我也渐渐明白了,卡帕先生的“离得不够近”,也不只是物理距离的拉近,更是敢于放下、抛开胆怯,诚恳对待,友好互动,就会让镜头成为友谊的桥梁。原来的那些害怕,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设的屏障。
通过十几年来的街拍,现在,我竟成了那个最耐不住寂寞的人,成了出门幸运的人,受欢迎的那个人。
“来来,妮,给我拍一张,要把我拍得瘦一些。”胖婶看见我总是这样说。
“相机不说瞎话,你放心吧。”我笑笑,没好意思说实话。
“让我整理一下头发,你看这街口的风把我的头发吹的。”家门口马路边的商贩看见我。
“这小孩眼里有光,真灵巧。”看到可爱的孩子我也是忍不住夸赞几句,为的就是想留下孩子的天真。
“她姨,我是一位年轻的妈妈,我嫁过来已经三年没有回娘家了,你给我照张相,我给我妈寄过去。”一次在黄河滩的农田里一位含羞的妈妈看到我走过给我说。
“别慌。”她又拢拢凌乱的头发,抹一下满是灰尘的脸,笑一笑。“我摆个姿势吧,我让我妈看见我的照片,知道我在这里很幸福。”
从一旁干活的妇女那我知道了,她是从云南来的,现在是这里的网红。
“网红?”我有点好奇。
“我不认为是,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是逃婚过来的,我不想要天价彩礼绑住自己,我要自力更生。”她笑笑。
如今,她把老家的十几个姐妹介绍这里,摈弃高价彩礼,让姐妹们过自己真实的生活,自力更生,不也是很快乐吗。
“对,过真实的生活。”真实不也是我们街拍的口头禅吗。但是,回到家里,我还是把她的照片精心修修,然后给她加做一个精致的画框装裱起来,免费送给她。也想让她妈妈知道闺女没有天价彩礼生活一样美丽,生活照样开心。
其实,在十几年的街拍中,我经常遇到这样的人。
修衣服的梅子,每次我经过她的摊位她都打扮一番。她说:“我修衣服二十年了,从修拉锁到修裤边到现在修高档衣服,我感觉自己一天一个台阶,这也叫与时俱进吧,起码我都在努力学习。你给我隔天拍几张照,等我老了走不动了,看看也高兴。”她的修衣店在狭小的老街里,破旧的门头,不起眼的房子,里面挂满了形形色色各种样式的高档衣服。一台电动的缝纫机,一把黑色的剪刀放在一张长长的工作台上,还有一幅台灯,一幅老花镜格外的显眼。
还有菜市卖胡辣汤的两口子,每天三点都起床了。男的炸油条,女的盛汤,配合默契。有次我去拍他们,女的正在盛汤,恰巧一个粉条落在碗的外面,她顾不上烫手赶忙擦去。男的在一旁说:“你总那么爱干净,小心点,别烫着你了。”原来他们的恩爱早就体现在默契里。
前一段,在城墙根,遇到一帮跳广场舞的大妈。说实话,平时我最不太喜欢这些大妈们“显摆”,认为中医说的养身最主要是要养心。可是通过和她们交流,明白了有个爱好也是不错的,人各有志吧。要不怎么会有“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再看这城墙,几百年了,不也是一块砖一块砖集聚在一起垒起来的么。
街拍久了,相机里存的不只是照片,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故事。每次打开电脑翻看这些照片,每一张都是绝版,每一张都是不可复制的。或许这才是街拍的真正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