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疫情防控的难忘岁月之硬核封控(散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距离新冠疫情已有些年头,惶恐仿徨茫然无助等等彼时真切的感受正如潮水般退去,愈来愈无感,而全民皆兵如临大敌各自为政杯弓蛇影主责主业集体停摆等等光怪陆离的景象却挥之不去,时时涌上心头回味一番。其中印象颇为深刻的一幕便是疫情之初那种全封闭全割据的硬核封控,尤其是对于小区的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硬核值守。
说实在的,对于从武汉开始爆发的新冠疫情,我们一开始也只是在2020年1月下旬的时候从自媒体上看到片言只语,于真真假假中知道些武汉的防疫形势不是太妙。直到官方主流媒体正式发声武汉封城,我们才从中读出了一丝丝不一样的味道。但总觉得武汉距离我们相去甚远,虽然从新闻画面中看出那里形势异常严峻,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吃瓜群众的心理,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往我们身边联想。尤其是央视春晚依然热热闹闹地如期举办,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以至于让人觉得这个新冠或许只是阶段性的匆匆过客,貌似并没有多少可怕之处。
但到了大年初一,形势陡然发生变化,周边返乡人员被带走隔离的视频开始多起来,尽管真假难辨,但那种和非典时期高度相似的情状,给人的视觉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到了初二,单位办公室开始在机关工作群发布高速路口测温查验志愿服务招募令。形势转折如此之快,这让回农村老家过年的我嗅到了颇不寻常的味道。眼看大事不妙,我赶紧和老婆商量,改变拜年计划,提早于初二就带大宝二宝返回县城家中。返回县城后,接下来就发生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变化,作为分管党建工作的班子成员,我参与了各种各样的防控活动:先是入城口测温查验,接着支援结对乡镇街道相关村管控执勤,后又细化网格到结对社区所在相关小区管控执勤。这个时候,对人员的流动管理虽然明显加强,但远远没到硬核封控的地步,我们的执勤时间也大致上属于早出晚归的那种,即便在小区执勤拉长了时间,也只是延伸到了晚上10点,还是可以回家睡觉的。这让防控工作的区域在江南而修整住宿在江北的我,虽然累了一点,但总体上还算方便。
如是近一个星期,我们的封控方式上终于开始发生质的改变:富春江一桥二桥封桥,城区的江南江北两片将进入物理隔阻状态。因为这种硬隔离从零时开始实施,又称“零时行动”。当时,深夜刚返回江北家中的我接到单位办公室电话,让赶回江南的单位参加疫情防控的紧急会议。由于之前零零星星听到过有关说法,而且在打车回家的路上,已经在富春江二桥上看到堆放的钢管以及忙碌的工人了,于是和老婆说了一下要做好暂时两地分居的准备后,便和老婆兵分两路,老婆给我准备换洗的衣物送至江南的临时住所,我赶到单位参加会议。当我到单位会议室的时候,已是人头攒动。晚上11点,会议正式开始。局长简明扼要传达精神布置任务,根据县疫情防控领导小组的统一部署,从零时开始实施为期14天的最为严格的封控,封桥封路封小区,让流动的人员尽快静下来。我们局机关的任务是下沉到结对的乡镇街道,由其安排任务到具体小区,协助其完成硬核封控任务。局长要求我们保持能吃苦打硬仗的良好精神状态,于零点前到结对的乡镇街道报到,听候调配。会议半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随后我们火速赶到目的地。
到达目的地后,一楼的办事大厅人声鼎沸,和我们一样的结对单位再加上镇村干部,共几百号人集聚在一起,正等着任务分配。由于防控节奏转换太快,乡镇街道对于硬核封控的各种准备显然还不是很充分,显得有点乱,以至于在最初的近半个小时里,没有人来跟我们接洽,我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无所事事地闲聊。那场景,一大波戴着严实的口罩身穿鲜艳的红色志愿服务的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看起来也是蛮奇怪的。好在这种状态持续时间不长,终于有乡镇街道的领导来和我们对接,明确了我们单位所要负责封控的两个小区的具体名称(两个小区一个物业较为完善,大约有300多户,另一个物业较为薄弱,大约有200多户),以及配置给我们的乡镇街道和社区干部。我们又作了内部分工,把单位的力量按照科室人员构成和分管领导大致分成较为匀称的两部分,并各自确定一正一副两名联络员,再由联络员和配置给我们的属地力量大致商定封控之后的具体实施方案。我被分到了物业较为薄弱的那个小区。由于有了相对具体明确的任务和人员配置,效率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大约凌晨1点半左右,根据属地疫情防控指挥部的统一部署,将于凌晨6点启动开展小区封控工作,各任务单位要提前1小时到达任务点位。这样算起来,还可以争取到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比想象当中的马上通宵工作好了不少。
当我搭同事的车一身疲惫的回到江南的临时住所的时候,已是将近凌晨2点。开门进去,摸黑按了下灯的开关,灯却不亮。无奈之下,我只能凭感觉摸到卧室间,又尝试着去开电视,好在电视能够正常打开,屋里顿时有了光亮。顺着光亮又到卫生间,试了试水,也是正常的,于是心情好了不少。简单洗漱了一下,我便返回卧室躺下。看看时间已是很迟,但还是试着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也许是心有灵犀吧,老婆很快接起来,好像就在等我这个电话似的。还未等我开口,老婆就倾述起来,因为灯不亮如何黑灯瞎火给我铺床给我放换洗衣物,身上都磕碰了好几下,也不知乌青了没有,因为怕封桥无法返回江北,心急火燎往回赶,眼看着二桥上的钢架路障在层层搭建,完全在和他们比速度,也不知超速了没有,还说要是万一被封在江南,家里的大宝二宝该怎么办,如是这般,老婆跟我倾述了十几分钟。各种的关切显而易见,这个时候更能感受到老夫老妻的可贵吧。我简单地告诉了这边的任务安排让老婆放心之后,便放下电话抓紧休息。不知什么时候,我枕边的手机突然刺耳地响起来。我一个激灵,一看时间,已是凌晨4点30分,这个电话正是我搭车同事打来的。先前我们约好,要再搭他车一同赶往任务小区的。我赶紧起床,手忙脚乱地用点冷水在脸上抹了几把,感觉清醒了点之后,胡乱地从老婆给我准备的食品袋中找出一块面包,一边啃着一边跑下楼。天黑漆漆的,我在小区外侧看到一辆打着双跳的车,这应该就是同事的车了。
当我和同事紧赶慢赶到达任务小区的时候,堪堪才到凌晨5点。这时已经有部分同事在现场了。这个小区确实比较特殊,原先的大门和乡镇街道的一个村面对面,非常时期小区和村是绝对不能够相互流通走动的。为从源头解决可能存在的隐患,已在昨天晚上用钢管硬隔离的方式把大门的通道给封死了。而原先在侧门和马路相对的备用通道则成了非常时期的唯一通道。因为是备用通道,相对原先的大门就狭窄了许多。接下来我们的主要任务,说穿了就是守住这个通道,不让里面的住户随意进出。随着工作人员的陆续到位,我们这个封控的架势就越来越像了起来。通道出口的两侧是物业搭起来的遮阳伞,伞下各放着一张桌子以及几张椅子,登记簿、测温枪、小区住户信息表一应俱全,我们的志愿者就分列两侧。通道两侧的工作面确实较小,好在通道通往马路的附近,还有几家店铺,店铺前有些空地,这里也可以成为我们临时休憩的落脚点。封控要到凌晨6点才开始,其中的第一步是入户信息登记和出入卡发放(按照封控规定,同一户家庭要确定一名固定对象,该对象在14天的封控期内可以出小区购买生活物资等3次),这是封控最为基础也是充满风险的一环,因为在入户前我们并不知道有无来自武汉的高风险人群,物业给的资料并不精确。我们根据楼房栋数又再次进行了入户的细分,两人一组,共分了8个组。时间一到,我们便带着物业提供的住户资料和信息登记表以及出入卡,开始往各自的楼栋而去。一时之间,在狭小的空间有十几个人往小区鱼贯而入,那个场景也是有些壮观的。我在第五组,是幢6层楼,我和同事按照自上而下的顺序,挨个敲门,然后按流程了解近期行程、填写信息表、发放出入卡。因为实在太早,好多户都要经历多次敲门才行。因为有封控的公告,再加上大家确实心里没底,所以总体上配合程度都较高。我这组一轮下来,完成了大约80%的任务,用时1个小时左右。早上8点样子,各组陆续撤回,总计完成了约四分之三的任务,整体情况尚可。至于没完成信息登记的,我们集中在通道出口,按物业提供的联系信息分组通过电话联系的方式再进行查漏补缺。除了一小部分住户因睡得熟或隔音效果好没有听到敲门需要到通道出口来现场办理之外,大多是属于困在农村老家或已经转手转租的情况,在封控期间大概率是不会回来的。摸底的基础工作既已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按照流程实施对小区的封控管理了。因时间过去有些久远,具体的细节有些模糊,大致的意思是无卡人员按“倡议足不出户、一般足不出楼、落实足不出区”的要求自主管理和外在管理有机结合,我们执勤人员负责“足不出区”这道封控的最终防线,有卡人员按工作卡、一般出入卡、临时白皮卡进行严格管理,出入必登记,出行必测温。几个轮次的进出管理之后,相应的步骤都清晰起来。于是,在人员的安排上也作了优化统筹,我们单位除了班子成员需要坐镇协调处理有关工作之外,其余每班次3人,会同乡镇街道和社区干部以及物业,按上午班、下午班、晚上班轮流执勤,晚上10点至次日6点则交由小区保安在保安室住宿兜底。
第一天的封控值守虽然一开始有些忙乱,但一旦模式固化下来之后,就显得比较顺畅。得益于这样的轮流安排,傍晚时分,我得以回到江南的临时住所。这里也在进行严格的封控,好在作为执勤人员,我持有工作通行卡,可以每天各进出两次。当我凭该卡稍作登记就大摇大摆进入小区的时候,我分明从几个游荡在通道出口却不能出小区的人眼中看到了羡慕之情。回到房间,这个时候,不似凌晨的慌张,我仔细检查了房间的电闸,搞清了电灯不亮的缘由:一排6个电闸,偏生最左边的两个没被拉上处于断电状态,估计是昨天晚上老婆在慌慌张张开电闸的时候,把这两个遗漏了。随着这两个电闸的拉上,在去按点灯开关,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心情也愈发的愉悦起来。虽然老婆准备了一些面包蛋糕,我还是想出去碰碰运气找点快餐面火腿肠之类,反正出入小区的机会没有用完。再度走出小区已是晚上7点多,华灯初上,昔日熙熙攘攘的街区寂静得可怕,以往的车水马龙变成了门可罗雀,偶尔会有一两辆车寂寞地驶过,救护车特有的声响隐约可闻。在空旷的大街上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找到了一间面对路面依然倔强开张的小店铺,不由大喜过望,颇有点“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的味道。和店主简要交流了一番,原来该店主自身没有房子,吃住都在此处,自然划不进小区的封控范围。我胡乱买了些方便面火腿肠啤酒香烟之后,便返回了住处。这个晚上,休息得格外香甜。
到了第二天,我们一如既往的按先前的节奏进行值守。相比较第一天,小区内心思活络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毕竟挣脱约束是人的天性。从我们这个通道看去,在小区内溜达的人肉眼可见地明显增加,还有不少往我们这个方向聚集而来。三三两两,三五成群,看上去颇为难看,显然和“足不出户”“足不出楼”的要求相去甚远。感觉这样不是很说得过去,我们和属地干部简要商量后,安排了两个人全副武装地拿着喇叭,迎着这波住户作针对性的劝导。看到我们这个架势,多数人作鸟兽散,纷纷返回各自楼道。少数几个资格老点的,则分散开来,在小区内部的各个角落逡巡。反正有了态度就行,我们也不会真的很过分地去硬性干预。下午约莫1点时分,不知从哪幢楼里下来一位60来岁的老大爷,一边遛着两条狗,一边直向我们嚷嚷“领导,我江北有90岁的老母,没人送饭,我要过去行不行”,嚷嚷声中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我们正要当真地进一步询问,一旁物业的小伙子插了句“你又来了,江北你妈妈不是和你弟弟弟媳住一起么”,这位大爷倒也不尴尬,只是说“我就是问问试试看”,还不忘表扬我们几句“你们也辛苦的,病毒厉害,管得严点好”。说是这样说,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牵着狗绕了我们值守的几个好几圈才走。这个小插曲过去不久,又来了一位30多岁的女同志,跟我们反映家里老人高血压药吃完了,封控太突然,没有预见到,想请我们代为采购。这个情况预案里有详细的安排,我们按图索骥,请社区干部帮忙落实,该女同志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也有好玩的,由于该小区有几户住户是我们系统的老师,我们在第一天早上入户发卡的时候被她们得知是局里的干部在执行封控任务,于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她们端来热腾腾的包子前来执勤点慰问,封控非常时期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间其乐融融,很有一点“军民一家亲”的味道。
第二天晚上再次回到临时住所,吃完泡面喝完啤酒,又点上一颗香烟美滋滋地享受着的时候,正在刷着手机的我突然发现小区卡口值守群中一片“点赞”,便连忙点进去一探究竟。原来,群里实时了晒出局长亲切慰问小区值守人员的一系列照片,有听取执勤点负责人情况汇报的,有和执勤人员谈笑风生的,还有和正在执勤点的班子成员于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里围着火炉品香烟的,场面很是温馨亲切。看到这里,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点了赞。正在这时,局长在群里@了我一下,云“刚刚某某(执勤点的班子成员)和我汇报了一下,班子里就你一个住江北,现在这样临时在江南确实不方便。这样吧,明天再来下,傍晚边想办法撤回江北”。我深知,因为当前仍属于硬核封控的初始阶段,在小区一线值守的压力和风险还是现实存在的,作为班子成员,在其他干部还在坚守的情况下,才这么几天就要撤退,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回复云“十分感谢局长的理解和体谅,这些困难不算什么,我想我还是能够克服的”。过了许久,局长再回复,这次愈加简明扼要,毫不拖泥带水,云“还是撤回吧,居家办公也是可以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要再扭扭捏捏就显得矫情了,于是连忙回复“好的”并再次表示感谢。随后,我赶紧把这个最新动态告诉了老婆。因为这个安排出乎了预料,这让已经做好江南江北分居14天准备的老婆很是惊喜。这个晚上,睡得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