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家园】草原恨(小说)
那年桑格花开得正艳的七月,雨欣约我去了蒙古草原。一见雨欣独个儿在草原采摘野花,我从那匹枣红马上跳下来站在她面前,发现我的挺立的身躯在这辽阔草原显得实在渺小。从远处草原深处看,感觉自己是一个模糊的原点;在苍鹰眼里,只算是一蓬野草;在草原气魄上,我成了最大的失败者。特别是我站在雨欣面前弓腰的那一刻,让草原笑得无边无际。
雨欣她看着我不理不睬,我有些羞愧。我只是在想,是她约我来的,为啥……?我在这茫茫的草原上望着头顶盘旋的鹰,它也在嗤笑我,但我还是坚信自己,冷冷笑着那只雄鹰:“哼!你在草原上飞翔了那么久,也没有飞出草原,还是只有盘旋在这草原的上空,在茫茫无边草原上贪婪寻觅,找不到一只与你相依的雌鹰,只是守住了草原的一个角落。而我的心却装着雨欣,她在我心中如同整个草原。”
晚上,我独个儿躺在帐篷里,一整夜听到羊群从早到晚的叫声。知道那叫声千年不变,总是那样迟顿和舒缓,总是那样眷恋和痴情。不管是草原上青草满地,还是大雪纷纷,那声音都悠扬、婉转,与草原不愿分离。尽管在一声声飘落着,一年年飘落着,但这些声音都连接了草原的牧民们凄美的故事。此刻,草原的往事又浮现眼前:那天东边的帐篷炊烟刚刚袅起,蒙古包内胡琴悠悠响起,雨欣穿着花裙子旋转在草原上,高哼着 “美丽的草原是我的家”,这最美的旋律缠绕着我。这旋律、这草原、这骏马、这羊群与粒粒音符,此起彼伏的呐喊、寻觅、守望。这些,苍鹰你懂吗?
那年我同雨欣大学毕业,在这草原相识。她用诗写出蒙古包里的故事,这是苍鹰永远也看不见的故事。包里的床,都围成了圈,围成了蒙古人的草原情结。这些床离天不高,伸手能摘云朵;离地很近,亲吻一遍野花;离风很远,飘溢而悠香。我缱绻在粗布和毛毯之间,雨欣读着《诗刊》刚发她的《草原》一诗走过我床前,浓得满屋温馨。草原上阳光的炙热,羊群的味道,苍鹰听得也久久徘徊,在蒙古包上很想扑进来。雨欣的诗在这久远的文明里,自己的气息永远是草原的主题。诗里行间蕴藏着我同她,苍鹰又哪里知道呢?
记得在复旦大学与小凤相恋四年,却无此感觉。她虽漂亮,又是官二代,父亲是省级干部,可她却精神空虚。自从那次学校“五四”青年节文艺晚会上认识我,短短两小时交谈,我就闯进了她的生活,后来……
今天不知怎的,雨欣突然间一反常态冷落我,使我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她是否还以为我和小凤之间……?我在这茫茫的草原上望着天边,蒙古老人正望着远方叹息。月光下看着老人额前的沧桑和皱纹,便猜到他皱纹里隐藏着草原的故事。也许年轻时同我一样,爱情上有过创伤,只有这草原、这羊群、这马群熟悉它,浅浅的山丘熟悉它,薄薄的青雾熟悉它,草原野花熟悉他,甚至那盘旋飞翔的苍鹰也非常熟悉他。老人额上的皱纹,与草原就像雨欣的那首《草原》的深度,深情而雄浑,感人至深。草原的昨天和今天,谁还能记起?那广阔的原野,雨欣她……
马蹄声从遥远的地方疾驰而来,有一种急迫感。小凤从那高大的枣红马上跳下来,她想说又不好说,咬着牙把我死死按在马背上,一边哭,一边骂:“你!你!!你!!!当初我叫你与我办结婚登记,可……” 我紧紧抱着她问:“怎么了?” 她望着草原上空冷冷一笑:“好个冯全胜!是你害了我,我爸已把我嫁与杨天富了……”
天哪!这就是草原的节奏。这是被狼群逼出来的,这是被暴风雪逼出来的。谁还会预料到,是草原,就会有这种急促;是草原,就少不了这份野性;是草原,就会有风暴的扼杀;是草原,就会与云追逐,与风相搏;要躲过狼群,冲过风暴。唉!这草原的枯与荣。草原平坦的背后,并不全是舒缓。草原在风云际会间,写满了阴险与狠毒,甜蜜与狡诈,每一句都特别刚劲刻骨。追赶是它的昨天,也一定会是有它的明天!
午后的草原,太阳把我领口的汗渍也晒得直淌,强烈的光芒刺杀我心窝。是我害了小凤,明明不可与她同生共死,可我又怕别人抢走她。好好的大学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郑志远与小凤相爱,可我却从他身边夺走小凤,背地里又同雨欣。天打雷轰的我在豪放间,被草原上的那几匹野马追踢。当初只图与小凤在生活中挑逗得轻盈和快活,像是天上的云朵,飞得高高的,东一朵,西一朵,想躲到蓝天背后,躲过浮躁的生活。只有那苍鹰,谁也找不到我躲藏的地方。我流着泪,咬紧牙,尽情地疯着。我骑上马,飞一般驶向草原深处,惊恐的周身冒汗,苍鹰追啄着我,让我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