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车来人间一趟(散文)
车来到人间,就是为人服务的,这是它的宿命。我认识的第一种车,自然是独轮车。那时候,父亲很年轻。英姿勃发,一担两百斤的玉米粒,从家挑到十里外的镇上,中间只歇息一次。抹抹汗,继续赶路。到了镇粮库,日上三竿。卖了粮食,父亲走了一趟集口。买了柴米油盐酱醋,回南河屯。独轮车是父亲用枣木制作的,木头经过凿子,刨子,一顿修理。找来几根铁钉,订上。车轱辘是事先预备好的,独轮车大功告成后,父亲舍不得推大粪,石头,只推玉米,谷子,大豆,花生、高粱、豆饼、苹果、葡萄、水稻等。我和弟出于好奇,趁着父亲午休,或者去生产队开会。偷偷推出独轮车,在大街玩。常常是弟坐在独轮车斗,我推他。有一回,弟端端正正坐车上,一开始我推得很稳,不想,大道突然窜出一条狗,我措手不及,停不下来,又碰上是一处下坡,我惊慌失色,来不及多想,连人带车滚到坡底,弟的左腿膝盖被石头划破了,流了不少血。独轮车的几块木板也摔裂了。
弟忘了疼痛,爬起来,四下瞅瞅,帮我扶起独轮车,怎么办?木板碎了,父亲准能发现。我一拍脑门,想到木匠外公。火速跑到外公家,一个屯子的,向外公说明情况,外公二话没说,拿着刨子,凿子,扛着一块木板,就来到事发现场。二十分钟,独轮车修好了,我们幸免挨揍。弟左腿膝盖却烙了伤痕,一个一字型口子,日后痊愈了,也有了疤痕。
我家的独轮车换了一茬又一茬,至今仍活跃在老家的大地上。母亲推石头,沙子,红薯,土豆,也推一盆脏衣服,去南河套洗。我在村子住了四十年,独轮车是我们种田的好帮手。独轮车最初,推过猪崽子,鸡雏,在农贸集市是一个风景线。独轮车适合在农业方面,立下汗马功劳。我坐过独轮车,年少时,母亲推过我,母女俩一大早推着一车沙果梨,来镇子卖。归来时,母亲推着我,晃悠晃悠往家走。
自行车成为交通运输工具后,独轮车抛头露面的机会也少了,我写过两篇关于自行车的文章,一篇是《坐在自行车上的爱情》,散文,也有那么一点小说味儿。主要是讲我与老刘,当年的小刘,我俩处对象时,他用新买的飞鸽自行车,没有大梁的二六式自行车,驮着我,沿着开满油菜花的原野,兜风。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彼此在一起,很舒服,不不受约束,老刘给我的感觉,不好也不坏,可以说,我们之间不存在爱情,我对他不来电,更谈不上一见钟情。不过,值得一谈的是,坐在他的自行车上,我轻轻地,静静地笑过。我嫁给村庄后,和老刘发家致富,扣草莓大棚,养猪养鸡,不久,添置了一个大件,蓝色嘉陵摩托车我学着开摩托车,我拒绝了。不是不想学,觉得没什么性价比。老刘一个人开,我坐副驾,不也挺好?嘉陵摩托车从买来到各种手续齐全,拢共花了一万二千多积蓄。嘉陵摩托车的到来,带动一个新产业链的发展,土特产,水果蔬菜粮油,都能通过摩托车,销往村镇,县城。我们大棚内种植的草莓,蔬菜,果园里摘的果实,农作物,夫妻俩起五更爬半夜,装好摩托车,奔赴六十里地的庄河城,批发给商贩,抑或蹲点卖。那些年,摩托车陪我俩打下江山。返修了五间瓦房,银行小有积蓄。即便十年前,迁徙庄河新华路,华宸兰庭十号楼,嘉陵摩托也随一家人搬进小区,住在地下车库一角。老刘隔三差五,推出来骑一骑,唯恐锈了。自行车呢?从第一辆飞鸽自行车,到第二辆海燕自行车直至我在石城岛杯电视散文大赛,获一等奖奖金三千,买了一辆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就终止了与自行车的缘分。
摩托车没放弃,毕竟陪我们南征北战,伤痕累累,像俗世里的一位兄弟。几年前,有了第一辆轿车,我对各种性能的车分不清,只知道老刘的这款车是日本产的,丰田凯美瑞,白色车。老刘对这辆车十分珍惜。不允许刮刮碰碰,哪怕有一丁点刮擦,立马补救。车和女人,是一个男人的标配。老刘将丰田凯美瑞,从里到外好一顿拾掇,配备比较贵一些的坐垫,椅子,音箱,出门办事,没有停车位,买了一个车衣,完完全全包起来,任凭风吹雨打,丝毫影响不到车。老刘很偏执,他说一不二。第一回坐他车,我跑到后座,他发火了,说副驾就属于你的,你怎么事儿?我说,在哪坐不一样?他说,能一样吗?副驾永远是老婆的专属,我只好缴械投降,乖乖坐到副驾。
我家的第二辆车,儿子的北京现代,黑色的。地盘高,一般不至于刮擦地面,空间宽敞,我喜欢坐儿子的北京现代,到处走一走,在一个风景区小住几日,游山玩水,吃吃美食。有车行动起来也方便,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点不打怵。
我的同事都有驾照,其中一个已经是十几年的老司机,和我联系的高中女同学,一些女文友,都有车,全会开车。唯独我不会开车,大近视眼,看着像有学问,装文化人,实际上草包一个。我也想过,学一学开车。考虑过将来老了,开一辆房车,和陪我余生的人,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走哪住一段时间,包括西藏,青海湖。云南,延吉,长白山天池等等。
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之这几年陪伴父亲母亲抗癌,在家和医院来来去去,许多许多的梦想,仅仅是梦想,想一想,就没事了,就过去了。
父亲今天烧三七,走了二十一天了。日子冷丁松弛下来,我居然浑身难受,便秘,还失眠。吃了好多药,也没好利索。人得张弛有度,不能过于紧张,一紧张就焦虑。也不能松松散散百无聊赖。总该有事做,人一做事,就忘了忧愁。坐在酒坊,外边落着雨,雨时小时大。门前的停车位,这方唱罢,那方登场。公家的车位,谁停车都可以。我来单位早,基本是距离正常上班早半小时,打扫卫生,烧水,浇花。刷厕所,酒坊门口的垃圾也要清理一下。厂子经常来酒坊送酒,车得有停得地方,我看到空车位,及时放上一把凳子,就是如此,有时也被人强行占领,打不得,闹不得。为什么?公家车位,又不是我们明码标价买下来的,真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里停着的车,贵贱,牌子不一。有百八十万的桑塔纳,奥迪,也有劳斯莱斯,劳斯莱斯让我开了眼,车身,造型,出类拔萃,还有小金人标志。我现在,很知足了,劳斯莱斯,我想也不敢想。梦里什么都有,梦中见过劳斯莱斯。拥有一辆普通的丰田凯美瑞,不错了,我思考过,有钱了,换一辆房车,天南地北逛一逛,不辜负此生。
偌大一个庄河城,车不少。一天到晚,吵醒人的不是鸟儿,公鸡恰恰是车的汽笛声,我工作的地方,从我家走去才十分钟,索性,我就步行,几年里,我始终步行上下班。望着车来车往的街道,浮想联翩。回老家,坐老刘的丰田车,一路上,有人超车,也有人横穿马路,吓得我们出了一身又一身汗,气得老刘骂对方祖宗。我息事宁人,安抚老刘别出口成脏,发什么血气,大热天的。老刘有时也听劝,我一再告诫老刘,开车稳重点,不图快,平安就好。着什么急?又不是去阎王爷那投胎,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车速慢一点,不争不抢,活得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