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北】二人转:抓阄分爹娘
时间:东北,现代。
人物:
张老面(简称:张):七十多岁,刚摔伤腿出院,拄着单拐,穿着旧棉袄,一脸委屈又悲凉,饱经沧桑的脸。
张大娘 (简称:娘):七十多岁,围着旧头巾,佝偻着腰,眼神疲惫又透着股机灵劲儿,手里总像藏着啥。
场景: 空舞台,象征性两把椅子(代表两个儿子家)。
(开场:欢快中透着酸楚的东北二人转曲牌起,张大娘先上场,脚步蹒跚但强打精神)
(白):都说:家丑不外扬,家家卖烧酒,不露是好手。真是一家不知一家底,家家有本难唱的曲儿。今天,老少爷们您给评评理。不怕大家伙儿笑话,看看俺家这档子事处理的公平合理吗?
娘: (唱)
哎嗨哎嗨呦!腊月里北风那个嚎,
吹得柳树直晃腰。
俺这心呐,比那井拔凉水还要凉,
一桩愁事压心梢!
老伴儿腿脚不好,
摔了一大跤,
他在炕上猫。
伺候不动干瞪眼,
急得俺是火上房梁直蹦高!
(白)唉!这老棺材瓤子,年轻时候像头牛,老了老了成豆腐渣了!一摔就散架!俺这老胳膊老腿儿,端盆水都打晃悠,可咋整啊?
(张老面拄着拐,拖着一条腿,气哼哼地上场)
张:(唱)
哎嗨哎嗨呦!老蒯(老婆)你瞎叨叨啥?
俺这心里真是堵得慌!
都说养儿能防老,
咋到俺这儿它却变了汤?
俩兔崽子翅膀硬,
城里安家忘了爹和娘!
(白)哼!还养儿防老?养俩祖宗!俺躺炕上哼哼,那俩瘪犊子领着媳妇回来,四个人研究半宿,最后决定把老宅卖了土地租出去钱哥俩二一添作五平分。我们老俩口抓阄一家养一个跟他们走。这不,刚才两儿子打电话过来,一会一个儿子开一台车过来,把我们老两口一家养一个接走!
娘:(凑近,压低声音)
嘘!小点声儿!让人听见!人家不是来了嘛?才“研究”出个“好”主意!
张: (瞪眼,提高嗓门)
研究?研究个屁好主意!抓阄儿!当俺们是那牲口市上的老马?还抓阄分!一人领一个走?
(唱)
一把阄儿,两张纸,
写着老大和老二。
抓住谁,就得跟谁走,
从此老窝就得丢!
三间瓦房八亩地,
说卖就卖真麻溜!
七万八,哥俩分,
一人揣兜三万九!
(白)呸!那是咱俩土坷垃里刨食,一砖一瓦攒下的窝!是他们哥俩光腚娃娃满地跑的窝!说卖就卖,眼都不眨!钱一分,利索了!俺的心呐…跟那房子一起塌了!
娘:(抹眼泪,带着哭腔唱)
老头子你别上火,
气坏身子更遭殃。
咱俩…咱俩…命里该着分两下,
抓阄儿…抓阄儿…也算公平账!
(白)(强挤笑容) 老大媳妇说了,楼房有地热暖和不用把炕烧!老二家…有电梯!离开乡下,进城享福去!享福去… (声音越来越小,透着心虚)
张:(悲愤交加,用拐棍戳地)
(白)进城享福?俺享不了那洋罪!俺就想闻闻咱家灶坑烟,听听老黄狗汪汪叫!坐那铁笼子(电梯)?俺怕晕过去直接见阎王!
(唱)
那白墙白得瘆得慌,
药水味儿直冲脑瓜浆。
左邻右舍不搭腔,
像蹲班房一个样!
(白)老婆子…俺…俺就想你东北炕头烧得那热乎劲儿…想你絮叨俺一辈子那些车轱辘话…
家常饭,粗布衣。
知疼知热结发妻。
娘:(眼泪扑簌簌掉,靠近张老面)
(唱)
老死头子你别说了,
说得俺心如刀绞堵得慌!
我每年过去看你几趟,
离开你,我跟做贼一样心发毛!
(白)(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左右张望) 瞅!俺去街里集市上给你买的啥了?揣怀里捂了一路!
(娘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冻秋梨,表皮还带着冰碴,有点化了)
张:(看着冻梨,又看看老伴冻得通红、裂着口子的手,嘴唇哆嗦)
(唱)
冻…冻秋梨…黑不溜秋,
你…你咋还记着俺就好这一口?
这手…这手冻得跟胡萝卜,
就为给俺解心忧?
(白)(声音哽咽) 老婆子…你…你这傻老娘们儿…
娘: (把梨往张老面手里塞)
快!趁凉乎咬一口!甜!败败火!
张: (颤抖着手接过冻梨,像捧着宝贝,低头看着)
(唱)
这梨它凉,它咯牙,
可它甜到俺心坎里呀。
它比不上山珍海味值钱价,
可它是俺老蒯一颗心…没掺假!
(白)咱俩…苦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可没分开过一天啊,都说秤杆离不开秤砣,老头离不开老婆!…这往后…(老泪纵横) 这往后可咋整啊…
(突然,侧幕传来汽车喇叭声)
(画外音):老张太太你大儿子开轿车先来接你到城里享福去啦!
(娘浑身一哆嗦,像被针扎了,手里的梨差点又掉了,她惊恐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看张老面)
娘: (慌乱应声) 哎!哎!来了来了!(转头对张老面,眼泪止不住) 老…老头子…大儿子先接我来了,一会二儿子来接你,一家接走一个,这房子也被孩子们卖了,地也承包出去了,咱们也得离开老窝啦!
张:(死死攥着那个冻梨,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眼神瞬间黯淡无光,像燃尽的炭火。他慢慢、慢慢地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看老伴,佝偻的背显得无比脆弱和绝望。)
张:(低沉地,仿佛自言自语)
走吧…走吧…
(娘一步三回头,看着老伴那拒绝面对她的孤零零的背影,心如刀绞。她狠心一跺脚,踉跄着朝侧幕跑去)
娘:(边跑边带着哭腔喊)
记住,老头子,你要按时吃药,我不在身边你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声音消失在幕后)
(舞台上只剩张老面一人。他拄着拐,背对着观众,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已经开始化水的沾着灰的冻梨。灯光聚焦在他佝偻孤独的背影和那个小小的冻梨上。)
张:(用苍老、沙哑、近乎破碎的声音,轻轻哼唱起悲凉的调子)
抓阄儿…分爹娘…
卖房卖地…心拔凉…
养儿养女…为哪桩?
老窝没了…情分…也…冻…僵…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肩膀微微耸动。)
(悲怆的二人转尾奏响起,如泣如诉的唢呐声盘旋在空旷的舞台上。灯光渐暗,最后只留下一束微光,照着地上可能滴落的一滴浑浊的梨水,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剧终)
(备注:根据本人2019年在公众号上发的闪小说《抓阄》改写。此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