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柳岸】槐说(散文)
嗨,大家好,我是小槐,属豆科落叶乔木。我有一个庞大的家族,遍布大江南北的山山岭岭。
我们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特别强,所以我们槐树就有着保佑平安、健康吉祥的含义。
总的来说,我们槐树可以分为两大种类:身上遍布刺儿的,叫刺槐。刺槐原产北美洲,20世纪初由德国引入中国栽培,因为是由西洋引进,故百姓称之为洋槐;另一类是产于中国本土的身上无刺的槐树,叫国槐或是家槐。
别看我们外表粗粗大大,骨子里却流淌着文雅的血液。我们槐族的古文雅称是尊贵的“侯”,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我们被赋予了很高的文化内涵,被喻为“君子之树”,也被称为“侯树”“侯门槐”等。我们槐树不仅拥有繁茂的枝叶和高大的身躯,还具有优雅的姿态和美妙的花香,被认为是一种高洁的植物。,槐树还能吸收空气中的颗粒物,净化环境。
古人对我们的雅称还有许多,“玉树”是周朝以来对槐树的美称,典出“玉树临风”。因我们槐树夏季开花,古人以“槐序”代指夏季。
从唐代起,槐树与科举制度深度融合,科举考场常植槐树,“槐秋”“踏槐”成为科举代称,院落种槐寄托子孙登科入仕愿景,也有着家庭富贵安康的含义。因而,至今很多人仍喜欢在家门前植槐。
我的全身都是宝。我的皮,枝叶,花蕾,花朵及种子均可入药,叶和根、皮有清热降火的作用,花和荚果有清凉收敛,止血降压的作用。
自出生以来,我们接受的家族教育就是服务人类。在过去的饥荒年代,人们曾食用我们的花与叶,撑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极为困苦时期还剥过我们的内皮充饥,被需要是幸福的,这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历史荣耀。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这是宋代诗人苏轼专门为我们槐树写的一首诗。每年的暮春时节是我们的花期,漫山遍野洁白的槐花如云似雪,一座座农舍浸在甜蜜的花香里,让人如醉如痴。我们战严寒,斗酷暑,把积蓄一年的营养毫无保留地捧给人类。今年我也已满三岁,头一遭开花,心里满是激动。
如今,生活愈来愈好的人们,更加注重健康与养生。从过去的无米下锅,到后来的食物充足,如今却又要再回归到粗茶淡饭,转了一圈,他们似乎才明白,原来,不加雕琢的原生态食物才是最好的。人们不再稀罕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大棚蔬菜,而是把目光更多地转向了广袤的田野。初春,草木刚刚萌发就开始行动,白蒿、榆钱,麦田里的荠荠菜……陆续被搬上了饭桌。当然也有更多的人把目光集中到了我们的身上。
起先,我曾天真地以为,迎接人类采食的首先应该是接近闹市区的那些我的家族成员们,而现在,生活在大山深处的我们反成了他们时时涉猎的目标。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而我们在大山深处的日子,却再无安宁可言。
其实,我们的花朵儿最佳食用期是花苞即将开放时。但从我们刚刚含蕾时,就有人进山开始了采摘。眼下流行野菜采摘热,先下手为强嘛!那些穿着时髦的红男绿女们开着车,带着水果、面包,烤鸭啤酒,也带着他们用来专门对付我们的”武器”,浩浩荡荡地进山来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长短不一的镰勾,锋利的斧头,还有一些我说不出名字的东西。这些特殊的工具,让小小的我不寒而栗。
他们用力扯我们的胳膊,扳我们的身子,砍我们的腿,甚至不惜斩断我们的头颅。完全以入侵者的身份,在我们的家园里尽情索取,完后还无比开心地载歌载舞,拍照留念。他们有的人还会带来生肉,炉子与各种各样的调料,燃起木炭,就着流油的烤肉开怀畅饮一番。一时烟熏火燎,呛得们直咳嗽。他们吃饱喝足后留下一大堆塑料袋,易拉罐,果皮废纸……自我们开花到花期结束,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我的同伴们伤的伤,残的残,苦不堪言。
其实,我们并不是反对他们的采食,我们乐意把结出的花奉献给人类,为他们提供营养,只是希望他们不要那么粗鲁地对待我们。毕竟我们也是有生命的,身体里也流淌着鲜活的血液,也会受伤也会痛。
此时,我倒是无比羡慕那些无比强壮的大个子族人们。他们卯着劲拼命地窜向高空,它们的头与手臂伸展到人类够不着的地方,可以侥幸地躲过这一劫,安心度日。我不知道,小小的我,何时也能长高高,摆脱这样一年一度的灾难。
比我们更惨的,年年遭遇劫难的,还有我们的邻居蝉兄弟。它们蛰伏在我们脚下的泥土里,需要过上大约3~7年或者更长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才能够由卵虫变为幼虫,然后破土而出。由于它们的幼虫(知了猴)富含人体需要的高蛋白,所以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尽管它们选择在黑灯瞎火的晚上出世,但是依然摆脱不了被捕捉的命运。
总的来说,我们寂静的山中一年会迎来两场“高光”时刻:一场是春末夏初,我们的花期;另一场是初夏时节蝉兄弟们破土而出时。这两场情况相比较而言,第二场更为惊心动魄。那通常是傍晚时分,各式各样的车辆排起长队,浩浩荡荡地向山而来,车的灯光照亮了蜿蜒的山路,人们结伴而来,说说笑笑,带着各种新式手电筒,进入树林后均匀地排开,撒下天罗地网,只待蝉儿们入内。蝉家族出动时的阵仗也确实强大,几乎是每一个人都能满载而归。我想,若不是蝉族繁育后代的能力确实强大到令人震惊的话,我想它们早就在这个地球上消逝不见了。
在我们面前,人类是高级动物,处于食物链顶端,一切行为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拥有智慧头脑与高超技能的他们,对付我们当然也是手到擒来。
人类轻松地就可以剥夺一只蝉儿短暂生命中仅有的一次可以“脱化成蝶”,飞上枝头歌唱的机会。那些笨笨傻傻的家伙们呢,遇到危险也不懂得避避风头,就知道不管不顾地往出冲,结果往往是刚一露头就被逮了个正着,稀里糊涂就葬送了生命。
唉,真是谁也阻挡不了一颗向生而死的心呢。人不是常说“死也要死个明白”嘛,它们就是没能死个明白。而那些有幸存活下来的呢,还爬在树枝上整天“知了知了”地嚷嚷个不停,真是滑稽至极。
哎哟喂,话儿说着说着就扯远了……
哎呀,不好了,有情况!你听,又是熟悉的车声响起来了,又一波采食槐花的人进山来了!我得站稳脚步,运足功力,迎接更猛烈的暴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