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垄上放歌(散文)
垄上放歌
泥色还沾在鞋帮上,像未擦去的印章。戴咸明站在任庄文学创作室的木门前,指尖划过门楣上的额匾——那是孙见喜老师题写的墨痕,笔锋里藏着山的稳重,又洇着水的灵动。不远处,贾平凹文化艺术研究院艺术总监的题字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倒让这间淮安书房金湖黎城任庄农家书屋,有了些与天地对话的底气。
他,是从垄上走来的。五十年的风里,他踩着田埂丈量季节,看稻禾在蛙声里拔节,看炊烟把暮色缠成棉线。如今脚底板的老茧还在,却要把这些土生土长的光阴,酿成一本叫《垄上放歌》的书。田埂上的脚印成了稿纸上的句读,露水打湿的裤脚,正慢慢洇透薄薄的稿纸。
书屋的窗漏进早秋的光,像筛子滤过的金粉。书架上的书脊挤挤挨挨,有泛黄的线装本,也有亮闪闪的新刊,老人们戴着老花镜,在《淮安乡志》里找年轻时的犁铧;小伙子们捧着手机追剧,书架上剧本里的字里行间情节,喜与愁的波澜壮阔,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和窗外的稻浪一样起伏;姑娘们的笔记本摊在桌上,情诗里藏着晚霞的颜色,一世情缘的许愿,都是未说出口的心跳。
孩子们最是自在。他们踩着木椅追跑,衣角扫过书架,带起一阵细碎的书香。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本动漫书蹲在角落,忽然咯咯笑起来,惊飞了窗台上麻雀的盹。戴咸明看着他们,想起自己年轻时在田埂上追蝴蝶的模样——原来文学的种子,早在奔跑嬉笑里落了土。
2025年8月7日的晨光,是被薄雾托着来的。揭牌庆典那天,风声都带着笑意。学者们的谈论撞在书架上,又弹进老农的烟袋锅里;戴草帽的老汉摸着墙上的字画,皱纹里盛着半辈子的农耕故事;刚会走路的小娃娃,摇摇晃晃扑向落地的红绸,像扑向一朵不会谢的花。
暮色漫进来时,书屋的灯亮了。戴咸明铺开稿纸,笔尖悬在半空。窗外的蛙鸣漫过门槛,混着远处都市的霓虹,在纸上洇出一片朦胧的光影。他忽然想起今早揭开的秋的第一捋薄雾——原来文学从不是孤芳自赏的独秀,是垄上的风、檐下的雨、灶间的烟火,是老人的叹息、青年的歌、孩子的笑,都要在这方书屋里,长成一片热闹的春。
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圈。像田埂上的水洼,盛着月亮,也盛着整个村庄的呼吸。他知道,这本《垄上放歌》,早已有了最生动的注脚。
2025.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