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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山·见证】【柳岸】丹江根脉(小说)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榜眼,27274.29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42发表时间:2025-08-08 21:05:04


   人物关系比较复杂,容易晕头,徐奋给彭岩讲时,彭岩听得脑袋都裂出缝来了,尽管徐奋是当事人,彭岩知道的却要比他多。
   先从找活儿说起。现在活儿不好找,农田里的庄稼一收一种,村里的汉子们身子就又闲了,谁不想想弄个仨核桃俩枣?这时彭岩通过关系,承揽了邻村一个修暗渠的项目,修渠款相当可观。
   修暗渠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彭岩计划在村里找十个身强力壮的短工,徐奋是彭岩的首选。
   徐奋这个人没说的,什么活儿他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干着省时、省钱,还不会返工走弯路,装修、组电、焊工,排管子;打桩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用他,彭岩放心。
   大小接个活儿就想早点儿赶工期,早点儿结束就能早点儿接下一趟活儿,时间拖久了赚不了多少钱,还会对对雇主失去诚信,等于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早几天徐奋就找过彭岩,想在麦收后找点儿活儿干,凑俩钱为他的儿女。他说徐文和徐静,不大不小正赶上了趟儿,都在读高三,学习都是一流的,不出意外的话,考大学应该没问题。徐文和徐静是他的儿子和闺女,是他的心肝宝贝,再怎么着也不能误了他们的前程。现在孩子们上学就如同高强度的挤油机,非把你的骨髓油挤出来不可。按说,凭他的本事外出打工,每年的进项再多供两个孩子上学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他的情况特殊,家里还有个爷爷,严格地说是岳外公,老年痴呆,走出村子就摸不着回家的路,为找他,徐奋没少走冤枉路,也没少赔笑脸。徐奋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阵风过去就什么都忘了。村里人原来喊他葫芦爷,喊着喊着就又开始喊他糊涂爷来了。所以徐奋不敢出远门,只能小打小闹找点儿小活。现在小活也不好找了,啃老本总不是个办法。
   他想找活干,彭岩想找人干,卖豆腐的遇到饭店采购的,巧到一块儿了。
   对别人,彭岩一个电话就能沟通,对他,彭岩得亲自登门,简单把情况给他说说,让他替彭岩把把脉。说实话,别看彭岩接了活儿,用工、用料、从哪儿入手等等,彭岩心里没底。
   本以为彭岩把情况说了以后,徐奋会喜出望外,没想到他却愁眉不展,他说遇到了一件麻头事。
   老家西杨营村后的山里要修一条盘山公路,划定的路线上有三座坟在线内,不当不正,怎么避都避不过,得动员坟主迁坟。其中一座坟的石碑上刻的名字是刘根,是刘囡立的,工作人员打听刘囡这个人,当地人外出的外出,搬走的搬走,水位线以上没搬迁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工作人员进一步核实,终于打听到这座坟与徐奋有关,当地人以前见他逢年过节在这里烧过纸。
   说起这座坟,徐奋再清楚不过了,但要说清这座坟,徐奋可就有些模糊了。他去烧纸是文静领他去的,磕头也是磕得稀里糊涂的,好多年没在这里扎脚影了,现在却没头没脑冒出来这档子事儿,他该怎样应对?
   要是文静在,就好商量了,可现在文静是远在天边,近也在天边,和她沟通只能是痴人说梦。
   说起文家,徐奋知秧知梢,彭岩却是知根知底。文静是文会的三闺女,是徐奋的妻子,文会家缺男丁,老婆一连生了三个丫头,大闺女、二闺女都已嫁人,轮到三闺女文静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文会托人说媒,把徐奋招到了家里。这就有了徐文和徐静,两个孩子聪明伶俐,挺招人喜爱。但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徐文和徐静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文静因患子宫癌而撒手人寰,死前她紧紧地拉着徐奋的手,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两个孩子,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再艰难你也要把孩子们抚养成人,见徐奋点头,她才闭上了她那双曾经会说话,现在却无神的双眼。
   文会失去了精神支柱,憔悴得变了人形,文静母亲也是整日以泪洗面,文静的二姐在外地,回来帮忙料理好妹妹的丧事以后,担心父母跟着徐奋会睹物思人,想给他们换换环境,就把他们接了过去,给父亲找了个当保安的活路,给母亲找了一家当保姆。
   对于文家的来龙去脉彭岩知道的就这些,于是彭岩对徐奋说:“你是上门女婿,你知道吗,你岳父文会也是上门女婿,你岳母姓韩,是葫芦爷的独生女儿。他要不是糊里糊涂,问问他,你们的社会关系就清楚了。”
   “现在岳父岳母不在跟前,两个妻姐都在千里之外,就是打电话,能把这些脉络搞清楚吗?”
   “从姓上解释,刘根姓刘,文静的爷爷姓韩,按理说,文静的爷爷不会是刘根的儿子,也应该是当年刘家的上门女婿,照这样说的话,你已经是这些错位血统的第四代了,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更何况文静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你,而你还在赡养着她的爷爷,确切地说是岳外公,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徐奋很认真地说:“不搞清这些脉络,我睡不着觉。不搞清楚来龙去脉,以后徐文、徐静问起来我没法交代。”
   彭岩埋怨道:“你呀,太固执了。清白不了糊涂了,世上的事儿哪有你这么较真的。”
   “该糊涂的糊涂,不该糊涂的就要弄明白。我也不想较真,没刺架谁愿意去找刺激挨扎呀。如果不是迁坟,有可能我一辈子不会去探究,但现在事到临头了,我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这里离老家那么远,你是怎样知道这种情况的?”彭岩问。
   “工作人员打听到我哥哥徐勤,通过他联系上了我,说明了修路情况,这个电话让我陷入到了两难的抉择。”
   “挪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政府总要给个说法吧?”
   “我也和我哥沟通过,我哥说,如果挪,按最高标准补偿。他传达了三条方案,其一就是在错过盘山公路线外找一块墓地,政府提供挖掘机,组织人工帮忙挪;其二就是政府对口政府,让咱当地政府给划定一席之地,把坟从老家迁过来;其三就是把那座坟当做无主坟,由当地处理,要么把墓碑推倒垫路基,要么把尸骨随便找个地方处理。都认为这样做缺乏点人性,所以通过我哥哥想听听我的意见。”
   “你不会再打电话向徐勤问问刘根的情况?”彭岩出主意。
   “找他?我和文静成亲以前根本就互不认识,我家离咱村隔有二十几里,更别说对文家的情况能够掌握多少了,我哥哥当然就更弄不清楚文家的枝枝叶叶了。为了南水北调,咱村被划定在搬迁线内,整个村子都搬走了,我原先的家,也算我娘家吧,住在水位线以上,不搬迁。唉,已经搬来十余年了,咋冒出来这种光冒烟不起火的事儿?这个刘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囡又是谁?”
   “刘囡?兜兜,奶奶。刘囡?兜兜,奶奶。”葫芦爷听到这里,两眼放光,又犯糊涂了。
   徐奋上前去给糊涂爷拍了拍背,说:“爷,走,屋里看电视去,我给你开机!”
   “看电视,看电视,我最爱看电视了。”葫芦爷手舞足蹈,冲着彭岩傻傻地笑。
   看着疯疯癫癫的老爷子,彭岩心里暗暗埋怨起文静的二姐来:“你要接应该把老爷子也接去,赡养老人家本来就是文会两口子的义务,他们一走了之,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徐奋,这不公平!”
   后来彭岩又想,文会两口子走了也好。文静在时,文会瞧不起徐奋,他不考虑自己也是上门女婿,只认为徐奋家的条件和文家比不着,所以才愿意倒插门过来的,在很多事情上他常常刁难徐奋,一开始徐奋忍着,大事小事都让着他,吃饭、做活儿都看着他的脸色,他见徐奋软弱好欺,就变本加厉,把洗脸水朝徐奋身上泼。徐奋忍无可忍了,就开始反潮流,翁婿俩的矛盾升级。好则文静明事理,常常站在丈夫这一边,若不然,有可能徐奋还会挨文会的棍棒。
  
   二
   受年龄的局限,上一辈的事儿彭岩就说不清楚了,顶多只是个推测。徐奋安顿好葫芦爷,又在彭岩对面坐了下来。
   “既然有碑,那就不应该单单只有一个名字,应该还有其他文字。”彭岩分析道。
   “有是有,都是千篇一律的套话。什么一生勤俭了,与人为善了,宽厚仁慈了,英灵长存了,从碑文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图。石碑上应该还有时间节点的信息,比如:刘根的生年、享年、卒年、立碑时间等等。”
   “时间长了,谁还记得那么清?”
   “你不说有三座坟,那另外两家呢?”
   “咱老家山连山,单单一面山坡老祖先的老祖先就在那里埋坟,也不知埋有多少个了,盘山公路战线那么长,我哥哥对咱村的情况又是一抹黑,他只说是那两座坟没有墓碑,人家正在核实。”
   “弄清楚这里面的曲扭拐弯事儿也不难,找蚂蚱爷问问,他是咱村的长寿人,九十好几了,耳不聋眼不花,思路很清晰,就是腿脚有点不利索,找他打听打听,也行能够弄出头绪。”
   “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咋没想到这一点儿呢?”
   “不过兄弟,咱得说好,我陪你跑,陪你打听,陪你出主意,咱尽快了结这件事,忙过这件事以后,你得为修暗渠操点心,离了你,我玩不转。”
   “那是自然,咱现在就找他去。”
   当彭岩和徐奋找到蚂蚱爷家门上的时候,正赶上他大儿媳推着轮椅要出门,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头,他是蚂蚱爷的大儿子,得中风不语有二年时间了,他的大儿媳是他大儿子四十几岁时在半道上捡的,一同来的还有一位一岁出头的女儿,蚂蚱爷给她起名叫杜俊。蚂蚱爷的另一个儿子早年间出门打工,与家里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从蚂蚱爷的儿女们身上打听到事情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听说他们来找蚂蚱爷,杜俊的母亲告诉他们,前几天,杜俊把他爷接走了,杜俊是在移民大搬迁以后结的婚,婆家远在百里之外,至于蚂蚱爷什么时候很难说,去找他,得开车。
   “那咱们去杜俊家。”徐奋很果断。
   “只有这样了。但咱别盲目,先给杜俊打个电话问问。”
   徐奋和彭岩相对看了一眼,都失望地摇了摇头,意思显而易见,都没有杜俊的联系方式。当他们返身要走的时候,一辆小车嘎然而止,在蚂蚱爷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开处,走出了一位很有风度的年轻人,他不是杜清吗?
   杜清是蚂蚱爷的孙子,是他母亲到了杜家以后生的,那时计划生育形势紧张,得个孩子是全家人的大喜事,蚂蚱奶把他和杜俊看做眼珠子、心尖子。至于杜清是在母亲到杜家以前怀的,还是来杜家以后怀的,都说不清道不明。村里人只是背地里风言风语,有的借题发挥说是那女人来时肚子就大了,弄不好杜清和杜俊是同父同母,都不是杜家的血脉,有的则不以为然,说是那女人到了杜家以后才怀上的杜清,杜清和杜俊绝对是同母异父。杜家人不计较,其他人也不过是瞎嘀咕而已。孩子们大了的时候,全家人一直瞒着这姐弟俩的身世,西杨营村的人也没有哪个人没事找事去饶舌头。
   杜清在外地开公司,混得风生水起的,据说是日进斗金。现在不年不节的回来公司干什么?
   “是两位哥呀!快请进屋!”毕竟在外混,懂的人情世故比彭岩们多,当彭岩和徐奋还在发愣的时候,率先过来打招呼。
   几个人寒暄之后,杜清说:“我回来看看我爷,顺道给父母捎点常用药。”
   徐奋快言快语:“蚂蚱爷到杜俊家走亲戚去了。”
   杜清笑笑:“这个老爷子,咋偏偏这个时候要去走亲戚呢?”
   “我们也想找蚂蚱爷叨叨,要不咱们去你姐家一趟儿?”彭岩开口道。
   “去一趟也行,我也得去看看我姐,你们坐,我先去看看我父母,给他们嘱咐两句。”杜清说。
   杜清联系了杜俊,证实老爷子确实还在他那里。
  
   三
   一路颠簸,终于见到了蚂蚱爷,蚂蚱爷虽然行动迟缓,但不糊涂。
   没有过多的寒暄,徐奋是个急性子人,很干脆地转入了话题。
   “蚂蚱爷,我们来找您,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不知道您老能不能还记得他。”
   “谁?”
   “刘根。”
   “叫刘根的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想知道的是哪一位。”从这方面考虑,老爷子思路相当清晰。
   “西杨营的刘根,已经去世有些年了,他的闺女叫刘囡。”
   “你说的是他呀,光身汉一个,哪有什么闺女。”
   “没老婆,没闺女?难道你说的不是他?”徐奋纳闷,彭岩也成了丈二和尚。
   “说别人我可能犯含糊,说他,我还能说出个七七八八,那不就是刘少爷吗?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早年间,丹江流域有一户人家姓刘,靠坑蒙拐骗赌抢起家,掌柜的叫刘安,一生说了六房姨太太,前四个女人给他生的都是丫头,五姨太生了个男孩,起名叫刘名,二年后小老婆也生了个男孩,起名刘根。听听这个名字,刘家大、小掌柜没少动脑筋,那就是留住根脉留住名。
   刘名和刘根自小衣食无忧,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玩的没少享用过,刘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哪个不把他们当成宝贝。他们很小就被送到了私塾学堂,请专任老师教他们识文断字。刘家的小姐们虽然也是衣食无忧,但刘家家法大,对她们的言语行动有约束,她们也有专任教师,主攻她们学女红。刘名和刘根下学以后没处玩,也没人跟他们玩,弟兄俩又合不来,刘名常常仗着自己大两岁欺负刘根,所以一有闲空刘根就去找在刘府最小的长工杜文玩。
   刘名不和杜文玩,嫌杜文身上脏,他个头大,腿长,活动范围自然要开阔一下,专找公子哥儿们四下游荡寻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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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丹江根脉》以一场突如其来的迁坟事件为引线,在盘根错节的家族脉络中,编织出一幅关于血缘传承、责任担当与地域文化记忆的乡土画卷,字里行间浸透着对 “根”的敬畏与追寻。小说的巧思在于以“迁坟”这一具体事件为切口,牵出跨越近百年的家族史。刘根坟的迁移需求,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徐奋为弄清岳外公家族的“刘根是谁”,追溯出刘根与养女刘囡(兜兜)的相依为命;蚂蚱爷的讲述则揭开了土改前后地主家庭的兴衰、底层人物的挣扎与联结;而杜清、彭岩的相继卷入,更让看似孤立的家族分支最终汇流——刘根、“美人鱼”、猪大肠(彭勤)等人物的血缘羁绊,在迁坟的现实困境中逐渐清晰。这种“以小见大”的叙事,让家族史不再是冰冷的谱系,而是由无数具体的生存细节、情感选择构成的活态记忆:刘根从纨绔子弟到独自抚养侄女的蜕变,兜兜(刘囡)用槐树做棺葬养父的决绝,韩木匠(葫芦爷)与兜兜的相濡以沫……这些细节让“根脉”有了温度,也让人物在时代洪流中的坚守更显厚重。总之,《丹江根脉》用一场迁坟的风波,写透了一个家族的前世今生,更写尽了中国人对“根”的执念。它告诉我们,所谓“根脉”,不仅是血缘的延续,更是责任的传递、记忆的守护,是无论走多远,都不忘来路的敬畏与担当。而丹江的流水、山间的坟茔、乡土的习俗,正是这份“根脉”最鲜活的注脚。推荐共赏!【编辑:纪昀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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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纪昀清        2025-08-08 21:05:31
  欣赏佳作!祝好!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长篇连载《砥砺人生》
2 楼        文友:纪昀清        2025-08-08 21:05:48
  欢迎赐稿柳岸,柳岸因你而更精彩!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长篇连载《砥砺人生》
3 楼        文友:纪昀清        2025-08-08 21:06:12
  《丹江根脉》用一场迁坟的风波,写透了一个家族的前世今生,更写尽了中国人对“根”的执念。它告诉我们,所谓“根脉”,不仅是血缘的延续,更是责任的传递、记忆的守护,是无论走多远,都不忘来路的敬畏与担当。而丹江的流水、山间的坟茔、乡土的习俗,正是这份“根脉”最鲜活的注脚。推荐共赏!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长篇连载《砥砺人生》
4 楼        文友:老百        2025-08-10 14: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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