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文】月光下的思念(散文)
夕阳西下的余晖尚未散去,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经在东山升起。随着夜幕悄然降临,月光乘着夜色微风,轻柔地洒向大地。身在异乡草原的我独自徘徊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四周既有雨后放晴青草的芬芳,也有花儿被滋润后绽放的清香。一个人在月光下,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就像敞开的河流,思绪自由奔放的流淌,既有青春远去的莫名惆怅,也有感悟生命的淡然忧伤。而不知何时早已经在内心播种的思念的种子恰如这雨后的芳草嫩芽,层出不穷而且此起彼伏的涌出来,疯狂而且野蛮地生根发芽,延伸藤蔓,开花却不结果,拉长却不回头,义无反顾地奔向故乡,奔向曾经的所爱,奔向永久的牵挂。爱是大海,思念是长河;牵挂是绳索,思念是常青藤;珍惜是岩石,思念是岩石里的珍珠。夜色中的草原模糊了边际,月光下的思念天长地久绵绵没有尽期。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跟着姥姥生活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和一群小伙伴在村子四周的田野里薅草拾柴火或者在一起游戏玩耍,每一次跑出了院子大门了,姥姥关爱的声音还在后边追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叮咛:“别跑远……”那时候我根本不懂得姥姥对我有多么疼爱和操心,常常想,我们就在自己的村子里,就在这房前屋后的土地上,就是放开让我们跑,我们能够跑多远哪?长大后,满满地回味,细细地品味,才明白姥姥那句“别跑远……”是多么的意味深长。自从离开了故乡,我不仅从河南来到了陕西,又从陕西来到内蒙古,从内蒙古又到陕北。如今我在陕北高原与鄂尔多斯草原的交界之处,月光下我望着故乡的方向,思念就像白云一般,在心海飘荡。虽然几经周折,我依然就像一只被放飞的风筝,在无边的天空飞翔。想到了风筝,风筝的背后永远有一根线在牵引,我忽然感觉在故乡与我之间始终有一根线在连接着,故乡的亲人思念着我,我思念着故乡。
那时候跟着姥姥在乡下,一到晚上,村里经常有几位老奶奶来到我家,坐在院子里拉家常,做针线活。我经常和几个小伙伴在院子里大榆树和大枣树玩耍。月亮高高地生在高空,非常明亮。我们这些孩子们经常把月亮叫做月亮奶奶,有的叫做月亮姥姥。有时候我的姥姥给我们讲一些民间故事,也讲起嫦娥奔月、吴刚伐树,小白兔捣药。那时候我就常常想,吴刚砍伐的那棵桂树为什么那么神奇,总是砍不到,而且第二天就复原了哪!望着天上的月亮,我们这些孩子总是有无限的遐想,有的说月亮是一面镜子,有的说月亮是一只鸟,有的说月亮是一块玉,有的说月亮是一座宫殿。有时候我们还吵吵闹闹,争执的不可开交。这时候,姥姥总是慈祥地笑呵呵的,给我们讲一些神话传说,让我们安静下来。月光下的一切都披着银色的光芒,院子里不仅幽静,而且温馨。特别是夏日的夜晚,孩子们拉一张凉席,或者一张用高粱秆编织的席子(我们老家叫“勃”),几个小孩躺在凉席或者勃上,望着月亮,说些云山雾罩不着边际有头无尾的童言童语,真的非常舒心而且惬意。特别是有一次也就是八月十五附近的一天夜里,姥姥带着我拉着一张凉席,我们一起睡在我家院子外王观月楼的废墟上,四周是漫坡原野,凉风从四周吹来,送来树叶和庄稼叶子哗啦啦的声音,还有草丛中或者庄稼地里青蛙和蚂蚱蟋蟀的叫声。树叶的声音和蟋蟀、青蛙的叫声更让乡下的夜显得神秘而幽静。天上的月亮非常皎洁而且圆润,恰如一轮美玉,四周有片片柔软的白云。月亮有时候如少女含羞躲在云里,有时候又大着胆子露出圆盘一般的面孔,目光慈祥而柔和,让人倍觉清新而温馨。姥姥在旁边爱抚地给我说一些家乡的叮咛。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夜里的月亮,美丽而且明亮,皎洁而且圆润,既在云端,又在云里,既让人浮想联翩,又让人神清气爽柔和可亲。那样的夜晚,有姥姥无微不至的呵护,有花香草香的芬芳,有乡土气息的宁静,有天长地久的相守,有无忧无虑的舒适,有情深意长的柔情。
离开故乡的那一刻,思念的种子其实就已经播种到了心田,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理解思念为何物,并不懂得思念的内涵有多么漫长而深沉。
从故乡来到父母亲工作的地方陕西铜川的煤海小镇王石凹煤矿。我在这里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学习。有很多次,我坐在王石凹的山坡上,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开始思念故乡。月光下的煤海小镇四周是连绵的群山,山上有各种野草和杂树,其中有一种植物名字叫做黄刺玫。五月的时候黄刺玫开出美丽的黄花,一串串一簇簇非常别致。那时候的花是自然的芳香,和如今培育出来的品种完全不一样。芳香从四周弥漫上升到山顶,我就坐在山坡的一块青石板上,感恩着父母的辛勤劳作,享受着和同学们的各种趣事,想念着我和姥姥在故乡的点点滴滴。月光下的煤海小镇,夜色阑珊,灯火辉煌。我更喜欢这里大山的宁静、森林的茂密和各种花草的清香。我常常把黄刺玫结出的红豆当作相思豆,寄托我那时候还没有恋爱经验的假想的情思。我曾经抓着一把那种红豆,展开无穷的想象。我想象着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和我一样,理解我的眼神,懂得我的心思。当我站在月光下思念远方的她的时候,我想她也在思念着我。煤海小镇,是浪漫的开始,是我的青涩时光。没想到那时候我真的遇到了一个美丽姑娘,只是因为她光环特别耀眼,我们之间的感情刚开始萌芽,就被羞涩所驱散,最后渐行渐远,无疾而终。
后来我到了古都西安。在书香熏染的过程中,我的心曾经充满激情,追寻着纯真的友谊和火热的爱情。在我居住的宿舍楼顶,我曾经仰望古都西安蔚蓝夜空的明月。记得第一次我们相约,也记得第一次她向我倾吐心声,记得我那种难以言说的激动,也记得多少次期盼和等待的时光。每天夜里,我都在写日记,而日记的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短暂而美丽的初恋,给我留下了无数的忧伤和期盼,我就像单相思被丘比特射中心脏一般,既渴望又受伤,既惆怅又向往。后来她送我到火车站。在分别的那一刻,她留着泪转过身去。火车慢慢地越来越远,而我们之间也从此各奔东西,给我留下的全是满满的思念。我思念她对我的无限柔情,我怀念她对我的满腔热情。
在铜川工作期间,我多次徘徊在月光下,独自品尝寂寞,独自伴随孤独。越是在孤独寂寞之中,思念也就越加浓郁。我思念故乡,思念父母和亲人,思念曾经的初恋,思念就像潮水一般,蜂拥而至,此起彼伏,在我内心荡漾澎湃。有时月光如水,有时月光如梦,有时月光如诗,有时月光如玉。而我在月光下,听着邓丽君的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更加渴望有爱包围的日子。
岁月如流水一般远去,思念如大山一般生长。当我热爱文学的梦越来越深的时候,这思念就像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播种的棉花,一朵朵、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地纷至沓来。因为喜欢写作,我常常成为我单位办公楼里唯一的守夜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当我慢慢懂得“人也是一种动物”的时候,我的心越来越不喜欢表面的浮华了。当我在深夜,独自行走在小路上,我常常看见月亮在高空看着我,恰如一位慈祥的姥姥,满心珍爱,满脸慈祥,柔和的月光包围着我、抚慰着我,我彷佛又一次得到了姥姥的呵护、父母的温暖以及恋人的爱抚。
月光是那么皎洁,正如我纯真的感情;月光是如此温和,正如我们初相遇的柔情;月光让大自然变得浪漫而富有诗意,正如我梦寐以求的两情相悦的爱情;月光始终如一地普照大地,正如我渴望坚贞不渝无限忠诚的深情。如果思念是春蚕吐出的丝,我的思念可以为你编织一套世界上最为美丽的衣裙;如果思念可以化为珍珠,我的思念可以用珍珠编织成世界上最为精致的项链,从故乡连在异乡。
只有经历过爱恨情仇,才能真正明白人世间的感情;只有理解了生活中的悲欢离合,才会渐渐懂得内心中的喜怒哀乐;只有彼此懂得肝胆相照,才会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异乡草原上的月亮升起来了,又圆又大又明亮;故乡平原的月亮却常常珍藏在心头,持久美丽而且温馨。经历过岁月的风雨,跨越过人生的磨难,如今我站在月光下,思念就像年少时候播种的种子,如今已经长成了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