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曾经】知恩图报(散文)
王文龙出生于垣曲县英言乡邵家沟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他自幼投师学艺,学得一身过硬的木工手艺。经他手打造的桌椅板凳、木箱木柜等木工家俱,不仅样式新颖美观大方,而且质量可靠经久耐用。加之他和蔼可亲与人为善之良好口碑,自然就成了闻名东塬三乡的知名工匠。人们习惯性地称他为“王木匠”。久而久之,王文龙这个名字就被“王木匠”这个代名词取而代之了。他一生崎岖坎坷,屡遭磨难,在他身上发生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恕我以第一人称讲述供读者品赏。
一、结盟兄弟
邵家沟村,山高坡陡土地瘠薄,穷乡僻壤十年九旱,是全乡乃至全县有名的贫困村。一九五八年人民公社化后,实行以居民组为单位大集体生产,我空有一身木工手艺却不能外出挣钱糊口,家里除我和老伴外还有六个未成年孩子,由于缺乏劳动力,挣得工分少,分得粮食少,还是欠款户,所以就成了全村出了名的特殊困难户。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某年秋天,突降连阴暴雨,不能下地干活,村民们都聚集在一起下象棋或玩扑克消磨时光。为了摆脱困境,吃过早饭我便悄悄地来到官家沟村的小山上采集连翘药材以挣钱补贴家用。
中午时分,突然间黑云密布,空中一声炸雷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急忙来到山脚下的崖洞内避雨,殊不知该崖洞已被三个陌生人捷足先登了。见我进来三个人礼貌性地起身让座,并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口袋中取出一身干净衣服说道:“兄弟赶快把衣服换掉,不然会着凉生病的”。心想我与人家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显然有点不好意思。
三人见状又开口说:“你我相逢就是缘分,兄弟你千万不必客气。”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换好衣服我赶快从口袋里取出玉米面饼让三人充饥。通过相互介绍,得知他们是从四川巴中地区慕名而来专程前往舜乡故里皇姑幔采集名贵药材的,而且是亲兄弟。老大高强,老二高亮,老三高勇。
攀谈中流露出他们是初来乍到,人地两生想让我作为向导给他们带路,并承诺每天给我三十元。说实话当时在生产队干活一个劳动日分红则不足两毛钱,他们张口就给三十元,相当于生产队大半年的工分收入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爽快地答应下来。接着他们出钱让我购买了面粉,玉米碜等食材。
次日凌晨,我们一行四人就向历山镇的舜王坪出发了,傍晚时分来到皇姑曼半山腰的“历山老母庙”中住下,烧火做饭一夜无话。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是黎明即起,到四里开外的山沟里挑水,他们兄弟三人则留在庙里劈柴、生火、做饭。用完早餐便一同登山观日出。一边欣赏皇姑幔山上的优美风景,一边寻覔他们所需采集的名贵药材。每到一处他们都被皇姑幔上的山山水水、鲜花野草、珍禽异兽以及绝世景观所吸引,无不拍手叫好。虽然两天时间一无所获,但通过望远镜已经掌握了名贵药材的生长位置并探得从悬崖绝壁通往谷底的最佳捷径。还想出了用葛条拧绳攀壁或垂吊下去的巧妙办法。
第四天早上,我照常去挑水。没想到水泉边竟爬着一条碗口粗细的巨蟒,口中吐着血红芯子十分吓人。我捡起一块小石头砸其头部想让它赶快离开。殊不知巨蟒张开血盆大口飞速向我袭来,情急之下我凭借往日抓蛇经验,快速掐住巨蟒七寸位置,意欲制止其对我进攻,不料蟒蛇抖动身子把我死死地缠住。我急中生智顺手操起挑水用的钩担,擢向巨蟒口中,估计疼痛原因,蟒蛇松开身体的同时,反转身体又将我缠的结结实实,导致我喘不上气来。
正在危险之际,高强兄弟三人怕我遭遇意外,手持钢筋、铁棍和砍刀赶到现场,见此情景奋力猛击蟒蛇头部,高勇一刀砍断蛇头,才救我大难不死。继而大家伙一起动手,撕掉了蛇皮,又摘下了蛇丹。高强兴奋地说:“蛇丹是个好宝贝,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他们对我孤身斗巨蟒的英勇精神赞叹不已,同时我也被他们舍己救人的行为所感动。吃过早饭我们来到皇姑幔的悬崖绝壁处,用葛条拧了三根二百多米长的绳索,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办法,把绳索一头拴在悬崖边的大树上,另一头系在我的腰间,让我抓住绳索他们动手慢慢地把我吊了下去。然后高强兄弟三人各自抓住一根绳索攀爬崖壁顺利地下到了谷底。稍作休息后便分头采集所需药材。我一个人闲暇无聊在狭谷里转悠,突然发现有一片金黄色、丝线状、开黄花的植物,我非常好奇,马上叫喊他们过来观赏。
高强仔细观察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泛了黄的本草纲目图片仔细对比辨认,忽然间眉飞色舞道:“哎呀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金丝宁呀。它能通经活络、对治疗心脑血管堵塞、左右偏瘫和口歪眼斜等疾病具有意想不到的神奇疗效。”说完大家一起动手小心翼翼地把“金丝宁”药材的茎叶、根部包括根须都挖了出来。
休息期间,高强兄弟把各自采集的名贵药材都拿出来。高亮说:“大哥,这是我采集的宝贝冲天钻。”高勇也不示弱:“大哥,这是我发现并采集的稀罕宝贝阴阳白。”除此之外还有“百年老人参”“千年何首乌”、陡峭绝壁“五灵芝”、深山老林“檀香木”等十几味名贵药材。
高强认真地给我讲解每一种药材的名称、药性以及神奇疗效、药用价值。我听得津津有味,并好奇地说:“高大哥你对药材研究得这么透彻,可真是了不起呀。”高强解释说他们高家是四川省闻名的中药世家,其祖父高贺年是我国著名的中医泰斗级人物,他二弟高伟不到三十岁年纪就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唯一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中医专家。他们家祖传秘方炮制的中成药丸畅销全国各地乃至海外三十多个国家。接着说有了这些药材我们将制造出更多更好的中成药品,为更多患者解除病痛之苦,必将为人类做出更大的贡献。
我们四个人欢呼雀跃兴奋不已。高亮脱口吟诗一首:“舜乡故里真是好,仙山到处有瑰宝。采药途中遇知己,兄弟情谊比天高。”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齐声高喊“友谊万岁!兄弟万岁!”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林中的小鸟唱着动听的山歌为我们祝福。
继而我们把采集的药材分类打包,然后他们兄弟三人抓紧绳索沿崖壁攀爬至崖顶,最后用绳索把我垂吊上去。在皇姑幔半山腰处又采集了一些较为值钱的普通药材。
回到庙里后,在高强的提议下,我们在寺庙的中宫院里设立香案,四个人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历山老母在上,我们四人在采药途中结下生死之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之情。愿意结盟为异姓兄弟,海枯石烂永不变心。”说罢叩头谢恩。按年龄大小排序为:高强老大,高亮老二,我是老三,高勇老四。几个人兴高采烈地一直聊到深夜才入睡。
二、免费义诊
吃过早饭,我们一行四人决定择近路穿山而行,从皇姑幔出发,一路上翻沟越岭,跋山涉水,夜里九点左右走到了隶属济源县管辖的七沟河,这时空中下起了小雨,到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摸黑来到一住户门前,见屋内有微弱的煤油灯光,我上前叫门:“家里有人吗?”
不大一会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开门问道:“这么晚了你是谁呀?”
“我们从皇姑幔采药回来路过这里,想在你家借宿一晚能否行个方便?”
那人哭丧着脸,极不情愿地把我们让进家里,并拿出来玉米面饼和蒸红薯让我们吃,然后把我们安排到大门外的磨道窑里过夜。
午夜时分,听到大门外人声嘈杂,室内隐约传来哭泣之声,我们连忙起来看见一伙人用木耙做成简易担架准备抬人,经过询问才得知,刚才开门的中年男人他老婆身怀六甲,半月前突然患病卧床不起,目前生命垂危奄奄一息了,准备抬到邵原医院救治。
高强毛遂自荐说道:“我是一名中医,可以让我看看病人吗?”那人点头同意。
我们来到病床跟前,看见病人脸色苍白,牙关紧咬,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高强说:“大哥,孕妇患的是心肌梗死疾病,随时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治疗,否则性命难保。”说完拿出一包银针,在孕妇的后脑部、肩颈部、胸部等几十个穴位施针,然后又在所采集的药材中取出十二味中药吩咐马上熬制药汤,高强两只手不停地游走行针,他娴熟地行针手法令在场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大一会工夫,孕妇发出呻吟之声。这时候药汤已经煎好,高强吩咐两个兄弟用筷子撬开孕妇牙关,再用筷子沾药汤一点一点滴入病人口中。
十五分钟左右,孕妇的手脚和身体奇迹般地动弹自如了。只见高强的脸上汗流如注,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却兴奋地说:“没事了,救活了。”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连声道谢:“你救了我家两条人命,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呀!”说罢叫来左邻右舍帮忙杀鸡,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并拿出珍藏多年的仰韶美酒以报答高强救命之恩。
高强说道:“救死扶伤是医者职责,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并吩咐中年男人把剩下的药汤让病人分两次服用,三天后即可痊愈。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此刻天色已亮,我们准备起身赶路,中年男人急忙拿出五十元现金双手捧着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务请恩人笑纳。”
高强说:“在我夜不择路情况下你收留我们住宿并献出食物供我等充饥,足见你也是一个好人。免费义诊也算是好人得福报。”说完大家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围观的村民竖起大拇指,不仅佩服高强兄弟医术高明,更为他免费义诊之高尚医德而点赞!
我们来到邵原药材收购站,把所采集的普通药材全部卖掉,总共卖了三百六十二元。高强对我说:“兄弟,幸亏有你带路,我们采集了这么多的名贵药材,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我们只留一百元做为路费盘缠,剩余部分都给你,回去后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我认为给得太多了,坚决不同意。
高强兄弟诚恳地齐声说:“我们家里条件比你好,你就收下吧。”
无奈之下我只有将钱装进口袋。就在这时从垣曲发往济源的长途客车停在了路边,我目送他们上车后依依不舍地向他们挥手告别。“兄弟们,后会有期,再见了”。与结盟兄弟分别后,我才喜气洋洋地回到家里。
三、迫害致残
从离家到回来仅六天时间,村里情况发生了突变。举国上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运动”。原来的生产大队变成了革委会,原大队干部被打成了“走资派”。因为我擅自离家出走,被定性为“无组织,无纪律”,私自上山采药被定的罪名是“资本主义尾巴”。村革委会号召全体村民与我划清界限,我这个“资本主义尾巴”和“走资派”一起天天挨批挨斗。
除此之外,还经常组织“割资本主义尾巴”专场批斗会。从外村邀请来参加批斗会的小将们传授外村经验,在我胸前挂一个三十多斤重的铁板,上面写着:“打倒王文龙!”下面画有一幅我趴在地下还长了一条大尾巴的漫画。头上戴一顶牛笼嘴制作用白纸糊着的尖尖帽子。然后由两个小将押着我的两只胳膊进入会场,再逼着让我站在板凳上开始进行批斗。
“打倒王文龙!砸烂王文龙狗斗!割掉王文龙的尾巴!”口号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当时有人带头喊口号,在场的所有人必须随声附和。记得有一次,我十岁的女儿红着脸举手高喊“打倒我爹!”其他人也一样高喊“打倒我爹!”结果闹得会场上一阵哄笑。
大会批斗完,让我挂着牌子戴着帽子在全村范围内巡回游斗。甚至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因为受不了非人的折磨,有好几次我都想跳崖或服毒自尽,却都被村民及时阻止而未能如愿。
这样的煎熬日子持续了三个多月,我的身体彻底垮了。导致双腿膝关节疼痛凭借拐杖才能行走,胃部时常呕吐酸水。在此情况下,才停止批斗,终于不再割我的“尾巴”。
四、军民鱼水情
我双腿残疾后,因家庭经济困难没钱住院治疗,只能服用去痛片或正痛片止痛,为了一家人生活还要参加集体劳动,生产队长照顾我担任了饲养员。一九七三年八月,我的双膝关节疼痛难耐,女儿带我到运城市中心医院进行了全面检查,被确诊为“半月板”,医生建议让我手术治疗。因为无力承担昂贵的手术费用不得不放弃治疗。
一九七四年三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安排医疗队下乡支农,临时医院设立在蒲掌乡洼里村的寺庙里,免费为村民检查治疗疾病。每天排队挂号的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闻讯后我让孩子们用平车拉我去挂号,军医首长亲自接待了我,详细检查后认真地说,估计你患的是“半月板”疾病。我把运城市中心医院检查结果告诉了他,证明首长的诊断准确无误。他说需要进行手术治疗。这是一个大手术,而且每次只能做一条腿,半年后再做另一条腿。说完便立刻给我安排定于两天后进行手术。让我在这两天时间内反复学习背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两天后,我被推进了简易的手术室里,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首长亲自动手针灸麻醉,半个小时后开刀手术,虽然疼痛但我始终咬牙坚持,手术连续进行了六个小时,在我的身体里取出一块阴阳鱼形状的骨片,首长说:看见了吧,这就是“半月板”。然后进行缝合输液后让我回家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