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雨中即景(散文)
雨,终于赶在我们下班之前从天而降。畅快淋漓的雨线带着清爽与新鲜,抚慰着人们的身心,就像慈爱的父母给予我们真挚的关爱。
大自然就像仁慈的老人,我们正在接受温润而美好的情怀。我们穿行在高大的厂房的罅隙,那巨大的钢铁丛林在雨中岿然不动,比我们更愿意接受大自然这份洗礼,沐浴其中,它们也仿佛变成了一群乖巧的孩子。雨,从刚才的疏朗变得密集起来,有人打开了雨伞,有人沿着建筑伸出的边缘走,有的加紧了脚步。湿淋淋的感觉,已经渗偷工作服,冰冰凉凉,我们加快了步伐,希望快点到达更衣室。
雨,已将脚下的道路浸湿,人们的脚步有些凌乱,刚才的惬意舒适,被一种小小的急迫所替代。雨,变成了调皮的孩子,刚才的矜持和淡然,转换成了快节奏的冲击。撑着伞的,面对这样的情形依旧从容淡定,任雨点落在伞面上噼啪作响,那是一种优美的音乐。有的人开始小跑,那慌乱让人想起了年轻时候听过的港台歌曲描述的情形。
雨伞下,有两三张快乐的笑脸面对雨作深情告白,耸入云天的建筑在身后倾听雨的倾诉,路边的栅栏,装备和厂房因为有了雨而彰显出不一样的风姿。路边的花草,用粉嫩的笑脸衬托着动人的雨景,不甚高大的绿化树披散着枝条,墨绿色的叶片成了雨自由落体的平台。在这里,它们转变成了跳水运动员或蹦极的选手,美,在它们从树叶落下的一刹那就被升华到了最高境界,在这种境界中它们自我陶醉。
人,也被陶醉,尽管这种情境在雨天经常会有,可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各种角色的转换,也就是最寻常的现象。
此时此刻,树木花草成了最别致的风景,钢铁巨筑是主体,五颜六色的标识和风格,彰显着人类的智慧,就像空中楼阁,天上的街市。它们更是现代化工业最伟大的标志。在几十米高的平台上,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人忙碌着,检查阀门,开关和各种仪表,雨,与之亲热,却被一张伞巧妙隔开,然而,当他们俯下身或是弯腰的瞬间,雨,就会抓住时机美美地扑上去。
我在眺望的一刹那笑了,原来雨也是倾慕那些兢兢业业,踏实肯干的基层劳动者。
雨势稍稍减缓,我们的脚步不自觉迟缓下来。一辆大挂车从身旁缓缓而过,马路上的积水随着车轮快地舞蹈。司机尽量把车开得离人远一点,生怕泥水溅到行人身上。车上的司机专注于路况,偶尔向熟悉的人点头示意。又有一辆拉人的大巴车从前方岔路开来,一到站点,人们有序下车,有的打伞,有的将包顶在头上。雨是公平的,欢乐的,没有了阳光的燥热,在夏天的怀抱里,给人以无尽的清凉享受。或许雨中的人和事就需要这样不讲城府的率真。
雨是率直的,真诚的,沿着它的线条和轨迹,就能看到它灵魂内部的简单。它在碧绿的草地上,灵魂就是绿色的;在白色的花瓣上,灵魂就是白色的,它无需装饰,而是把自己塑造成了城市的精灵。他们蓄积到马路上,就成了灰色的沥青的样子,在浅浅的积水中它又能把人和钢铁的空中楼阁一一显示出来,让你低头就会看到天空中云的样子。当车轮碾压之后,它又会恢复原来状态,用极其平常的心境面对眼前的世界。
成为一个雨滴,一泓停在路上的积水,小的时候就有过那样的心愿。曾经对着它们发呆,痴想,幻想自己长大之后像他们一样在天地间飘浮,像他们一样落在道路上包容一切。甚至幻想过成为一名老师对着自己的学生去领略窗外雨的魅力,共同诵读名人的诗作,感悟大家内心的触动。
在一个个同学踏着秋雨的凉爽踏上辉煌前程的时候,我却守在家乡道路的积水边,心被泡成了水底的淤泥,松散而无力。可那片热土并没有抛弃我,而是用它独有的情怀包容我以及和我一样在没能力走出这片土地的人。它用独有的韵律和情调,慰藉我们的心灵,并且让我们掌握了生存的法则,用雨一样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以及生活在这个世界中不同命运的人。
来到铁路的道口,横向红灯阻挡着不远处的火车。那个信号指挥人员站在路中央等候经过的人群,雨,已经打湿了他身上薄薄的雨衣,可他捋了捋脸上的雨水,安心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里的火车是电车,与铁路上客运或货运的车头不同,而开车的司机大多数是女性。看着她们手把方向盘,精神抖擞的样子,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情。他们就像雨中的女神,潇潇洒洒。人已经过完,铃声想起,伴随着栏杆缓缓落下,立马传来车头的响声。车头拉着炼炉、串道、摘挂,每一个步骤都在工作人员和司机精心操作下干净利落完成。
雨,拍打着车身和炉体,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乐器,激情演奏,为化身为时代楷模的新女性,更为了排着队伍上班下班为钢厂的发展建设努力奉献的人们。几个高大威武的提炼炉在女司机的引领下顺着铁路延伸的方向慢慢移动。那里,一幕幕激情澎湃的画面构筑着一个社会的壮丽图景,这份壮丽因为这场雨的洗礼而沾染了令人神往的诗意。而这样的诗意,又在现代人精神的共鸣撞击下迸发出来。
雨势渐渐减弱,仿佛从现代又回到了过往的朦胧,就像我们深陷于现代生活中,思绪被蒙上了淡淡的古人情怀,雨,见证过那些文笔,也见证过楼台殿宇在,芳草萋萋天涯尽头的伤情离别时的感慨。而那些伤怀吊古,雨仿佛更进一步催生了人与自然在唯美情境中的契合感。
雨丝划过细柳的叶片,惊动了树下的蛩虫惶惶鸣叫,那种雨中的美,是辞章,是雨水在夏日留给后人的千古绝句。它划过安全帽的帽沿,落到了女工肩头,也滑落到男工人甩开的胳膊上,那是现代人的英姿在雨中的真实版。现在,当这雨,这花,这芳草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社会发展千百年之后的标签和进步。
雨停了,站在雨后的厂区,好似听见整个时代的呼吸,不是机器的轰鸣,而是被雨水浸润的金属,在暮光中低语。那些锈迹斑斑的管道、斑驳的砖墙,都在这一刻被镀上温柔的金色。
当汽笛声划破暮色,我知道,这雨浇灌的不仅是工厂,更是无数人用双手编织的梦。在这片钢铁与雨水共舞的土地上,每一个脚印都生根发芽,长成未来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