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雨中情(散文)
昨天看了天气预报,这两天都是中雨,我的心忐忑不安起来,父母会不会又要冒雨去地里摘黄花菜呢?
父母种了一亩的黄花菜,现在正是黄花菜采摘季节。听母亲说,她和父亲一天要摘两蛇皮袋子黄花菜,从凌晨两三点一直摘到早上八九点钟。要是遇到下雨天,客商就会停止收购,黄花菜就卖不出去,只好先将其蒸熟冷冻至冰箱,等天气晴好再晾晒出来。
我不忍心看着年迈的父母在雨中干活,万一淋出个好歹来,后果不堪设想。随即便给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雨天千万别去地里采摘黄花菜。可父母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许是心疼地里那点黄花菜,不想让辛苦一年的庄稼白白浪费。
父母过了一辈子苦日子,都七十多岁了还忙活个不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像不干活就浑身难受似的。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回家心切,于是,昨天下午就和女儿赶回家了,在娘家住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六点多,天气阴沉沉的,天空仿佛笼罩了一个黑色的幕布。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中雨,看来挺准的,没多大功夫就下起雨来了。蒙蒙细雨,似针尖,像麦芒,密集地交织在一起,斜斜地洒向大地。
看到雨越下越大,心想这下父母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再也不用去地里摘黄花菜了,我暗自庆幸。然而正当我翻身想要睡个回笼觉时,却听见父母不声不响穿戴雨具的声音,看样子他们准备去地里摘黄花菜了。
“爸,妈,你俩不要命了,下雨还去地里?”我有点愠怒。母亲微笑着说:“没事,你别管,你待在家里给咱们做饭,照看好孩子,我跟你爸去地里,一会就回来了。”母亲边穿雨靴边说,“要是不摘,黄花菜就全开了,一分钱也卖不到,太浪费了。家里的生活开支,全靠地里这点收入,地是农民的命根啊!”
“能卖多少钱呀,卖不到就别卖了,两袋子也卖不了二百元,何苦呢?要是身体再淋出个病来来,合算吗?要不,让我去摘。”我赶忙说道。
“这儿只有两身雨衣,你就别去了,我跟你爸慢慢摘。现在雨也不大,不碍事的。”母亲坚持己见。
看到母亲那样“固执”,我内心经过了一番挣扎,考虑到父母的不易,决定跟母亲一起去。我转身对母亲说:“我爸腿脚不好,让他就别去了,我和你一起去。”母亲见我态度坚决,轻轻地点了点头,随手递给我一件雨衣和一条雨裤。而她自己却穿一件雨衣,没有雨裤,而是用塑料袋子将腿包裹起来。
我让母亲穿上那条雨裤,因为母亲腿有风湿关节病,一到下雨,就疼痛难忍。有时她坐在沙发上,手扶着凳子才能站起来。当我把雨裤递给母亲时,母亲说什么也不肯穿,硬是把雨裤塞我手中。她关切地说:“你还年轻,淋了雨容易生病,我每次下雨去地里摘黄花菜都是那样穿戴的。况且塑料袋你不会用,会把裤腿弄湿的。”拗不过母亲,只好由着她了。
父亲还一个劲地说,让我跟孩子在家,让他跟母亲去地里。
“你看你的胳膊腿都成啥样了?就别逞能了,再把你绊倒了,我俩可担负不起,我跟我妈去,你在家把孩子看好,我俩回来再做饭。”我对父亲说。父亲看我去意已决,便不再作声,静静地看着我俩换好衣服,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我和母亲全副武装,开车冒雨向地里缓缓驶去。村道的路面是用水泥铺设的,行驶起来平稳畅通。看着如今平坦的水泥路,我不禁想起五年前,这条路还是土路,一到下雨就泥泞不堪。有一次下大雨,我回来帮父母摘黄花菜,快到地里时,不料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浑身是泥,仿若一只泥猴。母亲见状,很是心疼,赶忙将我扶起来。父亲也赶紧凑上前,问我摔疼了没有?我摇摇头,因为如果喊疼,父母肯定会让我立马回家,我不忍心看着父母下着雨还去地里摘黄花菜,只想给他们减轻一点负担,早点摘完早点回家。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连续不断,渐渐打湿了路面。
我把车停在地头,和母亲一同向田间走去。雨珠滴落在黄花菜狭长的叶子上,仿若翡翠般那样透亮,将叶子衬托得更加鲜绿。雨珠滴落在黄花菜的花瓣,宛若出水的芙蓉,清新脱俗,美得不可方物,我的心情瞬间舒畅起来。这晶莹剔透的雨滴,掺杂着这悦耳的滴答声,加上这雨水清洗过的碧绿田野,宛如一副美妙的田园雨中图景。
我还沉醉在着无与伦比的雨幕中,母亲己经左右开弓摘起黄花菜来。雨点越来越大,滴在雨衣上滴答作响;滴在黄花菜黄色的花瓣上,溅起一串串的水花,仿佛在花瓣上跳出优美的舞蹈。
身旁的母亲,步履沉稳,不急不躁摘着黄花菜。雨滴落在她布满沟壑的的脸上,渗进她的眼睛里。她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丝毫没在意,也顾不得擦拭一下,依旧专心地摘着黄花菜。她采摘手法娴熟,一棵棵被雨水洗过的黄花菜变得更加脆嫩,只听见一连串的“啪啪”声,像放鞭炮似的,在清脆的乐声中,黄花菜被她轻而易举地摘下。我也不甘落后,两人齐头并进,快速地摘着黄花菜。
不知不觉两三个钟头已过,快到地头时,雨渐渐变小了。一抬头,忽见地头有两个黑影在缓缓移动。
“那是谁?下雨还在地头张望?”母亲惊讶道。
“肯定是我爸和女儿。”我对母亲说。
“哪会呢?下雨天,他不可能来。”母亲斩钉截铁地说。“怎么不会呢?绝对是我父亲。”我肯定地说。
慢慢地,那两个黑影在向我们靠近。近了,更近了,人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果然是父亲和女儿。——只见女儿一手给父亲打着伞,一手搀着父亲的胳膊,一老一小站在我们面前。
“爸,你腿脚不好还来地里?”我有些疑惑。
“我在家一直关注天气,下雨,我不放心,这会儿雨小了,就想过来看看,而且小妮说她陪我,我才大胆地来了。”说着,父亲俯下身子,伸手摘着地头的黄花菜。
“爸,你赶紧出去,别摘了,你没穿雨裤,裤子都湿了。”我心疼地说。
“没事,我慢慢摘,早早摘完,你们也能早点回家。”父亲边摘边说。
“你赶紧出去,我们马上就摘完了,你小心滑倒。”母亲责备道。
女儿将雨伞递给父亲说:“外爷,你先出去,我帮外婆和妈妈再摘一会儿。”说完,双手并用,立马摘起黄花菜来。她也顾不得叶子上的雨水,任凭我和母亲怎么劝说她都不愿停手。
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在这看似冰冷的雨中,每个人的心里却是暖和的,儿女对父母的关心,父母对子女的关爱,都在这蒙蒙雨中展现出来,它将每个人的心紧密连结在一起,共同感受着人世间最美的真情。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在地面晕开层层涟漪,就像此刻心里悄悄漾开的暖意。渐渐地,雨停了,看着女儿为父亲撑着伞走在田埂上的背影,母亲手里还攥着刚摘的黄花菜,雨后的泥土混合着亲人的欢声笑语,比任何时候都清新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