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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星】腌渍秋天(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21273.7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0发表时间:2025-08-23 14:59:49

刚立秋,风开始烈了起来。这么无拘无束的一吹,一卷,一拉,一拽,一扯。天上的乌云也被揪散了,湖水一样的蓝空,像一面干净的镜子。大地打了一个寒颤,一转身,枝头的叶子就黄了。又一转身,果实也红了。院坝的一洼韭菜,开出米粒般的花蕊。茄子穿着紫色的外套,辣椒也急忙翻出水红色的呢子大衣。黄瓜一个一个,走马灯似的,谁也不肯落后。月光照了一夜,第二天凌晨,鸡鸣第几遍了不清楚,只是路边,沟壑,山坡、原野,院落,甬道。一时间格桑竞相开放,约好了一样,母亲下地,拿了剪子,拎着竹筐。推开菜园子的铁栅栏,一股子清凉的气息,扑面而至。
   母亲自言自语说,到时候了,该腌渍秋天了。母亲腌渍秋天,将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她要把能腌渍的一点不漏,统统盛入闲置的,已经清洗好的瓶瓶罐罐内
   首先登场的是黄瓜,顶花的,带刺的,嫩生生的小黄瓜,腌渍好了,可以用来炒腊肉,或者笨鸡蛋吃。单纯的下饭菜也行。老一些的黄瓜,母亲也舍不得糟蹋。剥了皮,掏出瓤。留下白肉,切成一片一片,薄薄的,煲汤喝。黄瓜汤里有其它食材:红薯粉条,土豆丝,整一捧瘦肉,煲好的黄瓜汤,入口丝丝滑滑,口感不错,不亚于山珍海味。老黄瓜也能腌渍,不过,咬一口皮多,没几两肉。无法和嫩黄瓜相提并论。不怎么说有一个词儿:老牛吃嫩草,嫩的东西,包括人,谁不喜欢?哪个不多看几眼?走在大街上,遇到美女帅哥,我也免不了俗,看了一眼又一眼,拒绝不了对美的感官刺激。
   我家每年立秋后,泥瓦坛子,大泥盆,几口缸,空罐头瓶子,母亲会一点一点,把青菜一一摁进容器里,让日子在瓶瓶罐罐中发酵,凝练,浓缩,直至卷土重来,破坛而出。
   黄瓜腌渍启封后,饭桌上就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北方地区,大部分居民进入秋天,最经济实惠的下饭菜,便是腌渍黄瓜。我读中学,学校距离南河屯八九里路,我就在周末回去一趟,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寄宿。每次回去,星期一上学,母亲必给我装两罐头瓶,腌渍黄瓜。中午,在学校食堂打一份米饭,回女生宿舍,打开罐头瓶盖,一阵腌渍黄瓜的清香,一会儿满房间都是。家境贫寒,比不得在镇里住的女生,我从家里带的腌渍黄瓜,用报纸包了好几层,生怕被她们发现。谁知,我刚埋头一口米饭,一口腌渍黄瓜,吃的津津有味,几个女生突然进了宿舍,凑到我床前,说,嗨!张同学,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一个人享用?来来来,大家一起吃饭。五个女生,搬来椅子,一张小桌子,挤在宿舍靠窗户的地方,饭菜摆在桌上,我看了一眼,鸡块,饺子,酸菜瘦猪肉,炖大鲅鱼,属我的最差。张同学不介意我们吃你的黄瓜?我愣了一分钟,不好意思的说,你们不嫌弃就好。俺家的腌渍黄瓜不值钱。
   一个叫陈玲的女生说,瞧你说的,我们喜欢来不及呢。我好久没吃到母亲腌渍的黄瓜了,陈玲咬了一口腌渍黄瓜,低下头,沉默不语。听室友说,她母亲有病走了好几年了。我说,陈玲,你爱吃,这瓶都给你。我递给陈玲一瓶没打封的腌渍黄瓜,陈玲连连说,谢谢谢谢,将她碗里的鸡块,扒在我饭钵里。
   接着,陈玲提议,以后,宿舍的人一起吃午饭,晚饭,互相吃。我何尝不明白,几个室友的心思?无非是看到我的伙食差,腌渍的咸菜,没营养。出于同情与怜悯,我不好拒绝。吃人家的嘴短,我每周带几盒母亲腌渍的黄瓜,辣椒,茄子、青毛豆、白菜、大葱、白蒜,分给室友们。
   母亲腌渍的小黄瓜,调料也足:大豆酱,自家酿制的。蒜几瓣,葱白几段、香菜几许、醋几滴、味素几撮、精盐若干,要取天然的老井水,先从老井拔上来的水,甘醇,清冽。连同食材,清洗几遍,上午八点腌渍,这个时辰,正是阳气上升,万物朝气蓬勃的旺盛阶段。腌渍完的瓶瓶罐罐,用一块布封死,上面盖一块方方正正,抑或圆圆滚滚的石头,压实。一周,第七天就可以食用了。
   母亲腌渍的咸菜,酸甜适度,清脆可口。
   黄瓜是第一个上台演出的,第二位是茄子,茄子一晃几天就老了,皮糙一肚子籽儿,吃不了,通常被母亲喂猪了。先下手为强,在茄子浑身发着亮光,身材纤细,小鸟依人时,摘了,上锅煮六分熟,别煮熟了。按照腌渍黄瓜的方法,腌渍一周,开盖即食。
   辣椒耐储存,越老越辣,不着急摘。腌渍辣椒的食材如上,还有菜豆,芸豆。腌渍后,白雪皑皑的大冬天,捞出来,清水浸泡一晚上,炒肉,炒土豆,做辣子鸡均是上层选择。
   我下社会,在一些地方打工,做临时工,一有空,就坐车回老家,拿母亲腌渍的咸菜,回来就饭吃。
   对母亲来说,秋天没有不能腌渍的东西,红薯梗、南瓜叶子、嫩苦瓜、小南瓜、鬼姜、雪里红、青皮萝卜、胡萝卜、蒲公英等,只要是能吃的绿色植物,母亲一个也不放过。这不,北风沙沙沙迈过秋天门槛,母亲就坐不住,睡不着了。她要马不停蹄的把一样一样草,码进大小不同的罐子里,码一罐,装一坛,盛一缸。日子一点也不着忙,俗语说,家有余粮心不慌。
   老家房后的一块地,大部分被老舅种了玉米,剩余的一小爿,母亲不允许撂荒,撒了一把芸豆,菜豆。搭了架子。菜豆,芸豆撒泼的长,吃不急,根本吃不急。我和弟,回来拿一些,还有很多。母亲害了愁,扔了可惜,吃又吃不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腌渍。
   十几只罐子,八月十五的核桃——满仁了。母亲说,弄一些罐头瓶,买也行。我从楼里几家邻居那搜罗了二十多个大罐头瓶,刷了一下午,捯饬干净了。开车拉回南河屯,和母亲在阳光下,择辣椒,芸豆,菜豆。在一个大铝盆放上水,洗净。动手腌渍菜豆,芸豆。母亲计划好了,给我邻居们尝尝,送我同事几瓶,我女友几瓶,母亲留两瓶就中。一个人在家,吃不动。
   秋天是一个充满魔幻的词儿,是动起来的。像母亲一样,许许多多的女人,在秋天把大地上生长着的植物,但凡能吃的,能腌渍就腌渍,为自己,更为孩子们储藏好过冬的腌渍菜,以及粮食,唯恐饿着。
   我在酒坊上班这几年,到了秋天,一定回南河屯几趟,与母亲一道摘菜,洗菜,煮菜,腌渍秋天,带回城市,为自己和家人在城市蛛丝网似的关系中,铺一条行走的路。当然,我送出去的不只是一瓶腌渍的秋天,懂得人自然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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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品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幅立秋时节的乡村画卷,将自然风物与人间烟火巧妙交融。作者以"风"为引,用"一卷""一拉"等动词赋予秋风灵动的生命感,继而通过"韭菜开花""茄子穿衣"等拟人化描写,让菜园跃然纸上。母亲"腌渍秋天"的仪式感成为贯穿全文的线索,既是对农耕智慧的致敬,更是对传统生活方式的深情回望。腌渍黄瓜的段落尤为动人——从选材、配料到封坛的细节描写,展现出手工腌制的温度;而宿舍分享腌黄瓜的片段,则以质朴的笔触道出人间温情。作者将味觉记忆与情感记忆交织,让腌渍的不仅是蔬菜,更是时光沉淀下的亲情与乡愁。文字间流淌着对土地馈赠的感恩,以及对手工传承的珍视,在工业化时代显得尤为珍贵。【编辑:紫云朵朵】【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824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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