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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小事】秋阳暖(散文)


作者:何叶 榜眼,24088.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40发表时间:2025-09-01 11:42:33

我喜欢秋天的暖阳,在我的眼里,秋日里的阳光在四季里是最温和的。它不似夏日那般毒烈,亦不如春阳那般妩媚,更无冬阳那般稀薄。它只是暖暖地照着,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一地斑驳,像是将人世的温情都揉碎了,又轻轻铺展开来。
   秋日洒满大地之时,小区巷口的老槐树也披上了一身金黄,风一过,叶片便簌簌地落,铺满了青石板路。树下常坐着几个老人,他们眯着眼睛,任凭秋阳抚摸满是皱纹的脸。其中一个是我熟识的王大爷,他总爱捧着一只紫砂壶,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唇,却又不急于啜饮,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与这秋阳有着某种默契。
   “这太阳好啊,晒得人骨头都酥了。”王大爷见我路过,总要这么招呼一句。
   我笑着应和,心里却想:何止是骨头,便是心上那些皱褶,仿佛也被这秋阳熨平了几分。
   前几日路过城西,见一个爷爷在街角卖烤地瓜。炉火映着他花白的头发,脸上沟壑纵横,却漾着暖意。他不时用铁钳翻动炉中的地瓜,那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了千万遍。偶尔有顾客来,他便拣一个烤得恰到好处的地瓜,用纸包了,递过去时总要叮嘱一句:“烫着呢,小心拿。”
   我买了一个,捧在手里,果然烫得很,却又舍不得放下。剥开焦黑的皮,便是金黄的瓤,冒着热气,咬一口,甜香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老人看着我笑,眼角的皱纹挤作一团,像是秋阳下绽放的菊花。
   “好吃吧?俺这地瓜,可是挑了最好的,糖心多着哩。”他自豪地说着,他的语调像极了我二舅。二舅那年高考失利,也是这样的一个季节他来到承德我家。他来时背来一袋子红薯,本是给我们拿来吃的。但母亲的一句话让他当上了一个走街串巷烤红薯的小贩。母亲说:“老何家不养闲人!”二舅属于倔强的人,他当即就做起了烤红薯的生意。他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当闲人呢?我烤红薯能养活自己!”
   来承德第二天,二舅就购置了烤红薯的家什,做起了烤红薯的生意。还记得二舅每次出摊卖烤红薯,看见有人来买,他都会笑脸相迎,自豪地介绍自己的红薯,东北小伙儿卖东北黑土地的红薯,绝对好吃靠谱。一位大爷就喜欢买二舅的红薯,他说二舅的红薯不光好吃,关键是喜欢看二舅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二舅的笑容就如秋日的阳光一样让人觉得暖心……
   我吃着老人的红薯,对他连连点头,忽然觉得这秋日的暖,不只在天上,也在人间烟火处,在这烤地瓜的热气里,在老人淳朴的笑容里。
   人生在世,难免有不如意处。记得去年此时,我正在外地实习,实习中的诸多不顺,让我感觉困顿,前途渺茫,终日里郁郁寡欢。一日午后,我独坐在公园长椅上,看落叶纷飞,不禁悲从心中来。这时,忽有一个小女孩蹒跚而来,约莫三四岁模样,手里举着一片大大的梧桐叶,跑到我面前,将叶子递给我。
   “姐姐给你,好看的叶子。”她奶声奶气地说,眼睛亮晶晶的。
   我接过叶子,道了谢。她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奔向不远处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母亲。我低头看手中的叶子,叶脉分明,边缘已经泛黄,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状。阳光透过叶片,映出淡淡的金色。
   忽然间,我明白了什么。这叶子经历了春的生发、夏的繁茂,如今在秋风中飘落,却依然以最美的姿态告别枝头。来年春天,树上又会有新叶萌发,生命便是这样周而复始,从不因一时的凋零而停止前行。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龚自珍的诗句蓦地涌上心头。原来秋日的暖,不只在于阳光的温度,更在于它给予人们的启示:凋零之中孕育着新生,结束之后必有开始。
   自此以后,我学会了在秋阳中寻找希望。每每看见那些在秋风中日复一日坚持着平凡生活的人们,便觉得生活自有其厚重与韧性。
   街角的修鞋匠周师傅便是其中之一。他的摊子不大,就有一个简单的木头箱子,里面装着铁锤和一堆皮料。无论天气如何,他都会准时出摊,有人来修鞋,他都会热情地打着招呼,只为了挣一些零七毛八。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的路上,鞋子的底部突然裂开了,无法走路,正好路过他的鞋摊就把鞋脱下来让他给我缝几下。他修鞋的时候,我就和他闲聊起来。问他修鞋的活儿累不?一天能修几双?
   周师傅头也不抬,手里的锥子穿梭在皮革间:“累啥?习惯了。一天修多少不要紧,重要的是每双都修得结实,让人能多穿些时日。”
   他修好鞋,递给我时,特意指了指加固的地方:“这儿我多缝了几针,保准比原来还耐穿。”
   我付了钱,穿上鞋走了几步,感觉鞋子踩在地上踏实多了,感激地回头望望周师傅,他正望着我笑并说了句:“咋样?穿着不错吧。”此时秋阳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映出一圈光晕。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修补的何止是鞋子,更是人们行路的希望。
   今秋我再次路过他的鞋摊,摊子前却多了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正认真地给一只鞋上线。周师傅在一旁看着,认真指导着。一问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他的远房的侄子,也是他新收的徒弟。
   周师傅说,这年头,肯学这手艺的年轻人不多了,正好他侄子投奔他来,也愿意和他学这门手艺,他也觉得他也应该把这门手艺传下去,所以他就认了他侄子这个徒弟。他说,只要还有人走路,就需要修鞋的。”
   是啊,周师傅说的没错,人们每天都要行走,离不开鞋子。补鞋这个看似简单平凡的行业,没有还真不行。
   秋色深了,阳光会显得分外珍贵。我住的小区的空地上有几根人们拴好的晾衣绳,每逢晴天白日,秋阳暖洋洋的日子,楼上的人家都会晒出各家的被褥衣物。五颜六色的布料在绳子上飘荡着,阳光照射着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风景。待傍晚时分,各家各户收回被褥,被褥里早已蕴含进了阳光的味道。夜间盖在身上,仿佛拥着太阳入眠。
   我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秋天晾晒被子。她说太阳晒过的被子有“太阳香”,比什么香水都好闻。小时候我们一家住在东北老屋,院子里有几根晾衣绳子,住的几家各有各家的晾衣绳。各家忙于生计,早出晚归,往往忽略了晾晒被子。每到晴天日,母亲无论再忙也都会负责给一家人晾被子,几家亲属的被子整齐地挂在晾衣绳上,一院子的各色被子挂满整个院落。太阳无私地把自己的光全部照在它们身上,被子吸足了阳光,是那样好闻。晾过的被子收回屋之前,母亲还会用棍子轻轻地抽打,说这样被子会盖着蓬松,然后把它们一件件叠好抱回各个房间。那时候我还不懂,总觉得那是母亲一厢情愿的想象。如今长大了,才明白那不仅是阳光的味道,更是生活的气息,是母亲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予家人的呵护与关爱。
   昨日与老婶通电话,她提醒我:“秋天阳光好,天也早晚凉了,一定要记得晒被子,晚上睡得舒服暖和。”我连连应着,心里漾起一股暖流。原来秋阳之暖,也在亲人的牵挂里,在平淡的叮咛中。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刘禹锡的秋词,道出了多少人对秋的误解与重新认识。秋阳之下,万物虽渐趋萧条,却更显生命的韧性与持久。农人收获一年的劳作,学子开启新的学期,商人盘点春夏的经营,文人感悟岁月的流转——秋从来不是结束,而是沉淀与积蓄的季节。
   我住的小区楼后是一座山,黄昏时分,我喜欢爬到山顶看秋阳慢慢落到山那边,将天空染成橙红,云彩被镶上金边,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的诗句虽带惋惜,我却觉得,正因为近黄昏,这秋阳才格外值得珍惜。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唯知其短,故能惜其长;唯知其限,故能尽其用。
   一天在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了邻居家的强强正背着书包放学回来。小男孩约莫七八岁,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却洋溢着笑容。他母亲在门口迎接,接过沉甸甸的书包,递上一杯温水。
   “妈妈,今天老师夸我作文写得好!”强强迫不及待地报告好消息,声音里满是自豪。
   母亲蹲下身,替他擦去额上的汗,夸赞他真的好棒!男孩依偎在母亲怀里,秋阳照在他们母子身上,是那样温暖。我微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泛起暖意。这秋阳照耀下的,何止是当下的温暖,更是未来的希望。
   夜深了,秋凉渐重。我坐在灯下,记录这些秋日里的见闻与感触。窗外月明星稀,偶尔有风拂过,带来远处桂花的余香。忽然想起杜甫那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虽是与秋有关的诗句,写的却是游子的思乡之情。然今时今夜,我在这秋夜中感受到的,不是离愁别绪,而是人间的暖意与希望。
   秋阳暖,暖在街头巷尾的烟火气里,暖在平凡人们的坚持里,暖在亲人的牵挂里,暖在生命的传承里,暖在每一个珍惜当下、怀抱希望的心灵里。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唯有在这秋阳的照耀下,我们才更懂得温暖的珍贵,更明白生活的意义,更加珍惜手中的时光,更期待明天的太阳。
   但愿这秋阳之暖,烫人心,长存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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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以秋阳为线,将人间烟火与生命哲思细密缝缀。自王大爷一壶紫砂、烤地瓜老人的皱纹、小女孩递来的梧桐叶,到修鞋匠周师傅师徒传承、母亲晒被子的“太阳香”,直至邻家母子放学归家的日常,一帧帧平凡画面被金色阳光镀亮,折射出温暖、坚持与希望。文字不疾不徐,如秋阳般温柔,却在不经意间熨平读者心上皱褶:凋零不是终点,而是新生的伏笔;黄昏愈近,愈显光影珍贵。文章最动人处,不在宏阔叙事,而在对微末善意的凝视与对时间韧性的笃信——那被阳光浸透的被子、被缝牢的鞋底、被夸赞的童声,皆成抵御寒凉的力量。读罢掩卷,恍觉秋阳仍在肌肤上停留,突然醒悟:纵岁月向晚,亦要怀抱温热,珍惜当下,并把这份光传递给后来的人。佳作力荐赏阅,感谢赐稿晓荷!【晓荷编辑:芹芹森】【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901001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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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芹芹森        2025-09-01 11:43:16
  秋阳为幕,烟火入画,平凡场景透出温暖哲思。文字静水深流,细节含光,写尽人间善意与生命韧性,读来如披晒透的棉被,柔软生香。
2 楼        文友:芹芹森        2025-09-01 11:43:39
  为老师点赞、敬茶献花!祝老师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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