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苦难与生命的交响(随笔)
受挫于苦难者,应读《活着》。
家道中落,强制服役,家人接二连三地逝去……厄运如同魔咒紧紧压迫着福贵,使他如溺于深渊,不得片刻喘息。生与死的讨论萦绕全书却不着一字,作者以简练而生动的文字将故事的卷轴伸展,字里行间,在贫困的挣扎中,在炮火的疮痍中,在理想的幻灭中,在别离的泪水中,生命挺立起来。生命,看似如此脆弱的生命,依然傲首,一路高歌行进,在充斥着压抑与荒芜的现实之中,踩出一条生生不息的希望之路。
正所谓:通篇为“死”,读者却看见“活”。
没有高尚的议论,没有苦口婆心的说教,在平实的文字中,人们走进那个贫困的时代。看见人们广博的眼泪与鲜有的欢笑、深重的苦难与微薄的幸福。作者将那个时代的历史与其人民集中反映在福贵身上,在苦难的压迫下,人们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以超乎寻常的“生”的勇气,选择挣扎,选择呼喊,选择热爱。
贫困、饥荒、战事、个性的压抑、理想的破灭,书中接踵而至的苦难引人深思。诚然,桩桩件件天命与人为的苦难不可避免,但选择有许多。“伏清白以死直兮”是一种选择;“行叹复坐愁”是一种选择;“敛裳宵逝”是一种选择……
而人们选择“活着”。
这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词,直到看完这本书,我才领会到它的伟大。“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家道中落,那就过贫苦日子;强制服役,那就先想办法活下来;儿子冤死,撕心裂肺的哭悼以后,为了家人,仍然不得不接受继续过活的现实。苦难面前,人们没有退缩,而是本着对活着最朴素的信仰,在被生活逼入绝境,眼前无路可走时,以最简朴的方式、以最大的勇毅,在荒芜中走出一条路。我愿称之为“苦难与命运的交响”。这是刻在中国人血脉里的一往无前,福贵如此,他的家人如此,所有的中国劳动人民们从来都如此。
一个时代从来少不了苦难,但生命的星火啊,在狂风骤雨下依然摇曳着动人的红。
于是,在苦难的冲刷下,生命的诠释,就这样洗尽铅华。
“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作者曾对怎样活着的问题做出这样的回答:“生时一起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死时一起化作灰尘和泥土。”生命本不过是烟火,它存在的意义,不在永恒,而在绽放。在为生命的转瞬即逝黯然神伤时,不妨学习福贵的泰然。我们关注的,应是生命本身的神奇与美好。生命是每一次脉搏的跳动,是呼吸中暖暖的温度,是血液不息的流涌;是上灯的黄昏、家人闲坐;是沉醉于每一天的日出日落,赏风起云涌,听暮雨潇潇。当你走向生命之路的尽头,你会知道曾走过天涯何处、与谁曾相逢。即使生活不尽如人意,即使前尘隔海、古屋不再,但在追忆时,你会想念每一个人。
时间之河奔涌,告别了物资匮乏的时代,然而,物质世界高度发达的今日,似乎有更多人需要福贵的救赎。苦难不会减少而只会增多,而喧嚣扰攘的尘世注定无法治愈内心的伤痛,人们在孤独中却更紧地将自己淹没于所谓“狂欢”里,无法挣脱从众的洪流,落得生于尘埃,溺于人海,死于理想高台的命运。不甘于结局,又无力改变命运,于是,许多人把它归结于所谓“宿命”。
难道不能改变吗?当然可以。人们说这个时代给人们带来更大的生存压力,其实不然。反之,借助更发达的工具,我们更有潜力去拓宽生命的边界。坚持不下时,请想想福贵在如此极端条件下的勇毅。
一处峻岭,只要有一人登顶,陡峭就不再是它的宿命;一片沙漠,只要有一人走出,阻绝就不再是它的宿命。
所谓宿命,不过是懦弱之人的借口。生命的边界,才是等待我们不断去拓宽的时代命题。
在这个时代,我们不需担忧温饱,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探求世间。正如刘慈欣曾说的“人总要向上走”,大至对知识的渴求、对宇宙的开发,小至对平凡生活的另一种解读,都是我们在努力“活着”的明证。人工智能开发的日新月异,航天技术研究的日益深入,无不令我们精神一振;麦子阿姨对南方的向往,外卖小哥对诗意的追求,也令我们为之动容。时代发展中,“活着”的表现有所不同,但其本真依旧,一代代人对生命的努力追寻也只会更上一层楼。
回到《活着》本书,其间还有太多太多值得咀嚼。作者将苦难之深重与生命之美好交织,谱出了一支有关命运的宏大交响。苦难与生命,是一个值得沉淀的宏大命题。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在《活着》的激励下直面苦难,为自己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谱出独属自己的苦难与命运的精彩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