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文】浅秋如梦雨如织(散文)
既如少女一般轻盈,又如少妇一般风韵,秋天恰如以为手持画笔的仙子,悄无声息地将大地皴染涂抹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绿草如茵却又镶嵌了金边,成片的玉米恰如小森林一般,排列站立得整整齐齐,每一棵怀里都抱着一个金色的玉米娃娃,高粱羞红了脸庞,稻谷弯下了腰肢。她把青春的色彩给了芳草,把热情的色彩给了水果,把坚硬的色彩给了大树,把柔软的色彩给了碧水,把丰收的色彩给了庄稼,把梦想的色彩给了种子。晴朗的天空蔚蓝如海,白云恰如牛羊,浩瀚而秋高气爽;阴雨天秋风秋雨,既有千百忧愁,也有万千柔情。浅秋是花开的正艳丽却并未红得发紫,浅秋是庄稼已经渐渐颗粒饱满却并不到收割的时候,浅秋是心仪已久的恋人却并没有互相倾吐内心的秘密,浅秋是孕育了多日的腹稿还没有来得及写入篇章,浅秋多姿多彩如一幅画,浅秋如梦如幻似一首诗。秋风恰如飞翔的思绪,秋雨寄托着无限的思念。每逢秋天来临的时候,我总是情思绵绵,既有对故乡故土故人的怀念,也有对亲朋好友的思恋,既有对美丽风景的喜爱与向往,也有对逝去美好光阴的愧悔与遗憾。少年时代,我喜欢和小伙伴们戏耍与即将丰收的田野,青年时我常常独自漫步在林间小路看秋天渐渐染黄的树叶,在池塘边弯弯曲曲的小路边想象着秋水伊人,中年后我常常登高望远思念故乡回忆往事,有时候甚至走在秋雨里,感受秋天的微凉、体味人生的冷暖。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漫无目的走进无边无际的草原,听秋风的吟诵、秋虫的歌唱,任凭思绪就像鸟一样掠过白云,恰如云飞过山川。
少年时代在我心里好像从来就没有走远,很多温馨往事回忆起来恰如昨天。那时候上学,除了几本课本,没有那么多各种各样的检查和补课,学生们都土里土气离不开泥土的滋润,大家三五成群就像刚刚出窝的小鸟叽叽喳喳欢天喜地去学校,没有门卫保安也非常安全惬意,放学了恰如被放飞的小鸟,轰隆一声都跑出了校园。走在上学的路上,我们看到的是一片片即将成熟的庄稼,有玉米高粱,也有黄豆绿豆,有谷子水稻,还有芝麻花生,也有棉花和红薯。那时候种植最多的就是红薯和玉米,产量高,面积大,用途广。村庄里既有苹果也有梨,既有西瓜也有葡萄。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偷偷地去瓜园里偷个瓜或者摘人家几个梨,很少遇见难缠的骂骂咧咧,没发现当然万事大吉,发现了最多呵斥两句。那时候的农民没有钻到钱眼里,更没有借机讹人打人的事。
乡村里依然古风犹存,没有被邪恶的风气污染,大人们依然相信勤俭节约是美德,勤劳致富是真理。孩子们除了贫穷,那么无忧无虑,虽然是土生土长,却充满活力。那时候和我整天在一起玩的有兰桥、新运、留栓、小慌。新红、马超、刘栓、玉光几个人,有时候去池塘里捉鱼挖藕,有时候玉米地高粱地里薅草,麦地里拾过麦穗,红薯地里挖过红薯。有时候在村头,几个小伙伴挖个坑,架起一小堆柴火,有人负责捡拾柴火,有人负责去地里摘玉米或者挖红薯,有人负责烧玉米、烤红薯,玩得不亦乐乎,吃得津津有味。这时候,即使是大人碰见了,也绝不训斥。也有个别时候,去偷摘西瓜或者谁家的苹果葡萄,被发现了,大人会假装非常生气,孩子们遭到一顿严厉的呵斥。
在老家的秋天,我最难忘记的就是跟着姥姥一起下地,有时候是捡拾豆子,有时候是挖红薯,在秋天的田野里,有各种各样的野草闲花,总是让我像发现宝贝一样惊喜。那时候经常会在野草丛中发现一个或者一串香瓜,有时候又会发现结满子的龙葵,有时候会发现一个鸟窝,有时候会发现一棵瓜秧很长接着几十个果实的马萢。那小马萢模样就像西瓜,个头只有三分之一鸡蛋大小,却饱满润滑,花纹清晰,看上去令人喜爱,闻着有一股特别的香气。秋天的庄稼地里不仅有蜜蜂、蜻蜓和蝴蝶,还有很多蚂蚱、老扁、蟋蟀、卖油翁、花大姐(瓢虫)和磕头虫。我除了喜欢花大姐和磕头虫之外,对蝴蝶有着难以忘怀的喜爱。因为小时候常常听姥姥给我讲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姥姥说那些蝴蝶都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变的,因此我从小就不伤害蝴蝶,也不让别的孩子伤害它们。浅秋的池塘里开满了白色和粉色的荷花,在荷叶和莲花相映成趣的中间,也会有很多莲蓬,莲蓬恰如一座绿色的小房子,里面住着一棵棵绿油油的莲子。我常常跳进池塘,钻进荷花丛中,在水里游玩。
一晃多年过去,如今我在陕北高原,常常登高望远,遥望故乡的方向,想起很多温馨往事。虽然有万千留恋和遗憾,但谁也无法挽回往日远去的时光。我只有把这些美好的回忆藏在心底,偶然翻出来细细琢磨其中滋味,更加怀念姥姥,思恋故乡的小伙伴。
在青春岁月里,我的很多同窗在我心中都有很重要的位置,那时候很多女同学的青涩美丽,很多男同学的忠厚热情义气,都让我时时想起,难以忘记。而我最难忘的却是和某人一起没有打伞在小雨里漫步的一次经历。那一次,某人并没有精心打扮,却极为富有青春的韵味与活力。她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秋衣,下身是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显得身材修长,目光里微微含情,走起路来步履轻盈。我们两个相约去参加一位同学的生日宴会,由于时间尚早,我们两个肩并肩走在古都西安的街道上。那天正是浅秋季节,我们走进思思细雨里,忘记了青春岁月的迷茫,消融了内心无限的忧愁,两个人说一些云淡风轻的没有意义的话语,只觉得心情愉悦,目光里互相都是对方的影子。记得我曾经问她,你那么盯着我看,看到了什么,她说,你眼睛里有一个我。丝雨轻轻飘着,我们慢慢走着,我第一次感受到青春时期的美妙,仿佛有一种青春活力注入我的体内,让我欢喜,让我热情洋溢,我特别想让那美妙的时光延续。
最终我们还是渐行渐远,但那一次浅秋雨中同行,却成为我荒芜青春岁月最为鲜亮清晰的色彩,让我魂牵梦萦刻骨铭心。我小心地将这美好收藏,至今依然温润我心,激励我努力,滋润我心神。
岁月恰如一列火车,沿途风景固然美丽,但总会一闪而过,匆匆远去。而今我在陕北,既有连绵的群山,也有一望无际的沙漠,还有辽阔壮美的草原。每到秋天,秋风轻轻吹遍,整个陕北就是一幅多彩的画卷:既有山的多姿多彩,也有水的风姿绰约,既有庄稼的饱满沉淀,也有微微的花香和草香。
在山中漫步,在沙漠瞭望,在草原独行,常常是我生活的组成部分。单位里有一位同事,我们常常一起漫步。他性格随和,喜欢诗词,追求浪漫。有时候我们一起开车出行,遇见一片风景优美的地方,他总是让我开着车在前边等他,他自己跑上几公里路追我。我有时候也就想,我们单位几百人,也只有他会这样,放着车不坐,偏要跟着车跑。知道的,说他喜欢诗情画意,不知道的总以为他搞技术把脑子用坏了。但我们两个虽然经常为一个问题辩论得面红耳赤,却总是狗皮袜子没反正。前几天我们一起去野林拖拉大峡谷探险,接着又去万亩葵花盛开的山谷里去欣赏盛开的向日葵,最近这几天下着小雨,秋雨连绵,我们又一起去草原漫步。
天气不冷不热,小雨不紧不慢,我觉得此时此刻最适合在草原漫步,思绪可以尽情地飞翔,内心可以出奇的冷静,烦愁仿佛被细雨融化,走在蒙蒙细雨里,仿佛洗去了内心的尘埃,露出了久违的真实自己,率真自然,无忧无虑,既可以沙漠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既可以回首往昔,也可以梦想前方的未来。烟雨如织,秋景如梦,让我沉醉,让我痴迷。
秋雨让我冷静,在冷静中可以分析一些人一些事,可以透过风烟云雾看透一些真相,也可以回顾一些温馨难忘的回忆,还可以怀念和思念很多故人和故友。
秋雨让我涌起无限情思,仿佛曾经的一个天真少年,虽然历经沧桑沉浮,如今经过风风雨雨之后,依然豪情满怀,壮志在心,梦想依然五彩缤纷,渴望着奇遇与浪漫。
秋雨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人生理解岁月。我们经历了什么,追求过什么,我们得到了什么。秋色依旧,但我们却年长了一岁。正如今年开放的花和去年开放的花,虽然还是那种花的品种,甚至还是原来的花枝,但花朵已经不是原来的花朵了。正如我们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但心境却再也回不去原来那种心境。
我沿着这草原弯曲的小路,回到房间里。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秋风渐无,秋雨渐浓。
我爱秋天,爱她的柔情似水,爱她的风姿绰约,爱她的风光秀丽,爱她的内涵神韵。秋天是令人多愁善感的季节,也是一个如诗如画的季节;是一段多姿多彩的日子,也是让人如痴如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