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句子被拆成碎玻璃——
　　 每一片都割伤阅读。
　　 光从裂口穿过，
　　 像一条没有语法的河，
　　 绕过主语，越过宾语。
　　
　　 你伸手去接——
　　 接到几滴尚未命名的声音，
　　 它们在掌心滚动，
　　 不形成意义，
　　 只照亮掌纹里的暗礁。
　　
　　 风从字缝吹过，
　　 带走标点，
　　 留下的空白长出刺，
　　 轻轻一碰，
　　 便在指腹刻下无声的句读。
　　
　　 二
　　
　　 我不铺陈——
　　 我只让风从字与字之间
　　 偷走标点，
　　 让停顿在页边结冰。
　　
　　 剩下的空白像雪落在书页上，
　　 你以为那是沉默，
　　 其实那是另一种正在发生的语言，
　　 在纸纤维里缓慢结晶。
　　
　　 黑色的墨在白色的雪上
　　 冻成无声的山脊，
　　 你走过去，
　　 留下的脚印被下一页翻走，
　　 像从未发生过的呼吸。
　　
　　 三
　　
　　 我用影子写字——
　　 影子比字更黑，
　　 它把所有解释都吞进肚子里，
　　 只吐出一缕冷光。
　　
　　 你看见的只是一个不断缩小的轮廓，
　　 像一颗星在天亮前熄灭，
　　 余光却在视网膜上
　　 留下一枚不肯散的钉。
　　
　　 窗外的潮声从纸背涌来，
　　 把每一行都冲成沙滩；
　　 贝壳里藏着你永远听不清的词，
　　 像被海水磨圆的问号。
　　
　　 四
　　
　　 我把故事扔进海里，
　　 让它学会游泳；
　　 回来时，它已变成一条鱼骨，
　　 白色，干净，
　　 没有任何情节。
　　
　　 你拿在手里，
　　 像拿着一把没有齿的钥匙，
　　 却找不到可以打开的门。
　　
　　 月光在骨缝间流成细小的河，
　　 你顺着它走，
　　 走到一个没有句子的地方——
　　 那里只有风，
　　 和尚未出生的字，
　　 在黑暗里练习发音。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