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本“色”
　　
　　 村里人来到锡盟的，买牛羊肉都是很平常的事。锡盟开了很多冷库，大都是下面旗县来的人开的。
　　 于清江所在的乡里也有一些人在锡盟开冷库，但是，乡里只要知道于清江的人，都到于清江的冷库里购买冷冻食品，有牛肉、羊肉、羊头、羊心肝肺等，只要是于清江开的冷库里有的，那些老乡都不去别的冷库采买，即使有些人也有亲戚、同学开冷库，他们都要到于清江的冷库里买一些现杀的或者冷冻的肉食，平常时候、以及过年过节的时候。
　　 人们之所以都去于清江的冷库去采买冷冻食品，主要是因为于清江娶了李慧莲。即使有不认识于清江的人，有人介绍他去于清江的冷库购物，他会问，你说的这个于清江，人品如何？介绍人会说，你去看了于清江老婆就知道了！所以说，于清江的冷库之所以生意红火，好似完全因为于清江的老婆李慧莲。
　　 于清江长得很帅，他刚去乡中学上课的时候，还有一些高年级的男女同学会专门去他们班级去看于清江。那时候还没有校草这一说法，那时候于清江的个子还不是很高，也就是一米七二左右，还没长成。那时候的于清江，理着村里人很普遍的小平头，浓眉大眼高鼻梁，瘦瘦的身形，正是贪长的年纪，小脸还不见方，尖尖的下颚，就已显示出帅哥的雏形。
　　 初中三年，有很多女同学给他写信，他都不懂什么是情爱，所有不论谁给他写信，他都是来者不拒，不过他从来没给任何人回过信。到了初中毕业，于清江的身高从一米七二长到了一米八五，成为一名标准的帅哥。宿舍里有来自各个大队的学生，大家在一起议论，他们村里的年轻人都没有于清江长得帅，所以最后大家的结论是，于清江堪称全乡第一帅！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有人说他们班级的赵秀丽在追求于清江。赵秀丽，那在学校是很出名的，主要是因为赵秀丽的父亲是乡政府所在地大队的大队书记。家庭条件自不用说，赵秀丽自己也是长相清秀，每天扑闪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马尾辫左右摇摆，时尚的衣着更是在学校独树一帜。以至于同学们毕业了，都联系少了，但是同学们都以为于清江一定和赵秀丽结婚了。
　　 直到很多同学都到了锡盟打工，大家虽然不是彼此都知道，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同学在联系着，同学们口口相传，终于搞了第一次同学聚会。那天，于清江也来参加同学聚会了，一共聚了二十多人，已经够多了，很多同学都在外地打工，当然，聚会这天，也有几位定居在外地的同学是从外地匆匆赶过来的。
　　 让同学们吃惊的是，于清江身边竟然跟着李慧莲。李慧莲何许人也？几乎很多人都把她忘了，他们班级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女孩。二十多年过去了，再看一眼李慧莲，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女孩，不过此时的李慧莲，精神面貌全然不似以前了。没有改变的是依然是一对小碎眼，只是眉毛画的浓了许多，还是那个扁扁的鼻子，脸形比以前圆润了许多，倒不显胖，短小身材却挺精干，穿着一件粉色印花雪纺衫，一条背肩带过膝洋红色裙子，脚踩一双红白相间的旅游鞋，就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只是那张薄薄嘴唇的小嘴会说了许多。
　　 “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家第一次聚会，今天让清江请客，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他们订的是一间能吃烧烤还可以唱歌的音乐烤吧，这是锡盟近几年刚刚兴起的娱乐环境，他们订的是市里相对较火的一家，牌号叫做“刘罗锅烧烤”。
　　 “你们？”有人不解地看着于清江和李慧莲，这在学校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相跟着来到了饭店。
　　 “这是我老婆，大家也都熟悉吧，在学校的时候她不爱说话，给同学们留的印象不深，我再给大家介绍一下，李慧莲，我两个儿子的妈妈！”于清江稍微倾下身子搂着李慧莲的肩头说道。
　　 “你俩？”同学们中间还是有人不敢相信，于清江和他们一样，应该也够四十多岁了，岁月在他脸上似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依然是那么的年轻帅气，只是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李慧莲依然是那个谁都不在意的丑小鸭，放在人堆里泯然众人。
　　 “这就叫好汉没好妻，赖汉娶花妻！”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还有人怕李慧莲听到会生气，没想到李慧莲依然是笑容灿烂地看着大家。
　　 “我知道你们在想我和赵秀丽应该在一起吧！”于清江说着坦然地拉着李慧莲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菜单递给李慧莲让她点菜，然后继续说道，“赵秀丽在学校的时候和同学们打赌，初中毕业一定拿下我这个当时被称为全校第一帅的冒名帅哥。我那时候收到很多情书，包括赵秀丽的情书，我都没看过，所以我和赵秀丽根本没搞过对象，我当时也不知道她和同学打赌的事情，还是毕业后，她和慧莲去我家玩，聊起来我才知道。
　　 “什么？赵秀丽毕业后还去找过你？”有同学又问道。
　　 “嗯，咱们毕业那年冬天，秀丽家里催婚，他爸让她嫁给一个乡里食堂的大师傅，人家也是吃着国家饭，就是长得有点壮，秀丽不愿意，就让我带着她去找于清江。可是到了于清江家，她看到于清江家里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后，就退缩了。后来于秀丽还是嫁给了那个食堂大师傅，直到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就是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没孩子。年轻的时候男方家总是埋怨赵秀丽不会生养，也是前几年他们才去北京检查，才发现竟然是赵秀丽的老公身体的原因，导致他们一直不能怀孕。去年我给她介绍，在锡盟领养了一个小姑娘。”李慧莲说完和服务员交流了几句，然后又把菜单递给大家，“我点了一些羊肉串、肉筋，还有一些鸡翅，点了一盘麻辣龙虾尾，一盘锡纸金针菇，一盘五花肉炸药子，一盘香酥蚕蛹，你们看看还有什么喜欢吃的就和服务员说。”
　　 “这气派，一看就是经常下饭店的人。”有些人来锡盟就顾着忙着求生存，根本没来得及考虑生活质量，看李慧莲这样轻车熟路，倒有些不自然了。
　　 “我们也不经常出来，就是逢年过节家里人出来聚聚，咱们都是同学，可别客气，今天我请客，为了咱们以后能经常聚聚开个头。”于清江给大家酒杯里倒满啤酒，最后给李慧莲倒了一杯茶水。
　　 “于清江，你挺会省钱，给我们喝啤酒，怎么给你老婆喝免费的茶水？”有人开玩笑说道。
　　 “慧莲不能喝酒，她又有了！”于清江红着脸俯身看着李慧莲低声说道。
　　 “什么？四十多岁了，怎么又怀了？你们刚不是说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吗？”一个女同学很惊诧地说道。
　　 “本来没打算要，这几年慧莲总有妇科病。我们在生下老二的时候她就带了节育环，想着四十岁了，也有两个儿子了，医生建议取了节育环养一养做节育手术吧。结果这还没养好，就又怀上了。”于清江不好意思地说道，“也许是上天照应，或许还能生一个小棉袄呢。”于清江说着也笑了。
　　 “那要是还是儿子呢？”又有人问道。
　　 “生下啥都是宝！”李慧莲很坦然地喝了一口茶说道。
　　 大家也没再深究，开始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聊着。聊着上学时的趣闻轶事，聊着毕业后时远大理想，聊着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喝的是不亦乐乎，聊得也是热火朝天，还有些同学在唱着八十年代的歌曲给他们应景。
　　 “清江，你去把单买了吧，一会喝多了又忘了！”李慧莲低声对于清江说道。
　　 “说好大家AA制，买单不急，一会儿大伙下楼一起买单。”一位男同学急忙说道。
　　 “可别，我说今天我买单，我是和老婆申请了的，你们别和我抢。”于清江站起来说道，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打卷了。
　　 “清江，你现在有上千万的家产了吧？”
　　 “没有吧？我也不知道，家里的和冷库的账都是慧莲在管着，嘿嘿！”于清江说完就从李慧莲手里接过手机去买单了。
　　 “哎，这就是命！上学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于清江会和李慧莲走到一起！李慧莲跟着于清江算是享福了。”
　　 “你可别这样说，人们都说，男人福是一个人的福，女人有福才是全家得福，兴许于清江不娶李慧莲还过不上现在的日子呢！”
　　 “人还就说缘分，那时候全校的女生多绕些路都想从咱们门口路过，就想看一眼于清江，都想给于清江当女朋友。只有李慧莲悄悄地坐在角落里，还真是皮猫尽逮大耗子，人家不动神色就把于清江揽入囊中！”
　　 “……”
　　 大家正热闹地说着，于清江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捆啤酒。
　　 “桌上的啤酒还没喝完，你咋又买啤酒了？”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喝个尽兴！若不是慧莲怀孕了，咱们喝一夜，唱一夜，跳一夜！”于清江兴奋地说道。
　　 “对了，给我们讲讲你们的恋爱史吧，同学们都很好奇你俩人是怎么样走到一起的！”真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都喝的差不多了，有些不好意思问的话也顺嘴说出来了。
　　 “说说？”于清江坐下来眼神迷离看着李慧莲问道。
　　 “说说吧，走酒！”李慧莲笑着说道，“这又不丢人，还用问我。”
　　 “好，那我就回忆一下，这些年紧忙着过生活，很多事情都被遗忘了！来，大家干一杯，我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于清江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也都把杯中酒喝完了。
　　 有人又开始往大家杯中倒酒，有人目视着于清江，听他讲述爱情史。
　　 “嗝------从哪里说呢？其实我和慧莲算得上青梅竹马。”于清江说道。
　　 “你俩又不是一个村里的，算什么青梅竹马，应该和咱们大家一样，都是初中同学吧！”有同学说道。
　　 “不，就是青梅竹马！”于清江微笑着抚了抚李慧莲的头发说道，“慧莲家里兄妹四人，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他们家兄弟姐妹之间都相差四五岁，不像我家四兄弟都是相差两岁。而她姐姐就嫁到了我们村里，还在我家隔壁，那时候慧莲还小，他们家里活计多，没人照看她。恰好我们邻居就一个男孩，她姐姐刚嫁到我们那里的时候，慧莲才四岁多，我比她大一岁，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住在她姐家，由她姐照看她，所以我和她小时候就认识，而且还在一起玩过。”
　　 “一起玩尿泥吧！”有人插嘴道。
　　 “管他呢，反正是在一起玩过，嘿嘿。到后来，她上了小学，有时候节假日去我们村里，有时候周六日去我们村里，我们还是经常在一起玩。到了初中，我俩倒是生疏了，不过，我每周回家，有时候她家给她姐姐捎点东西，有时候她姐姐给她家捎点东西，都是我给捎。有时候周六日她会和我一起回村，去她姐姐家住两天，再一起回到学校。那时候，她家做点好吃的，她都会给我带点。你们知道，我家兄弟四个，我最小，从我上初中开始，我家就给我哥哥张罗娶媳妇，家庭情况可想而知，上学时带的干粮都是炒面（就是莜麦磨成面粉，然后在锅里炒熟，泡水喝糊糊），大家也都知道。家里中秋节买几包月饼都送礼了，过年家里也做不起糕点，都是慧莲家做了，给我带一些。她每次给她姐姐捎吃的东西，都会给我带一份。可是那时候，我还不开窍，不懂什么谈恋爱，和给我写情书的同学是这样，和慧莲也是这样。
　　 “初中毕业，第二年春节过后我就来到了锡盟，那时候我跟着我表舅就干一些季节性的活，春天去草原挖黄芪卖钱，当然后来政府管控的不让挖了。夏天去草原牧民家收羊毛，秋天倒腾活羊和羊皮，冬天就在街上卖煤卖牛粪。我在锡盟待了五年，也就回家过了两个春节，直到五年后，我的三个哥哥都成了家，我父母觉得我也二十二岁了，该到了成家的年龄，就让我回家相亲了。主要是慧莲的姐姐去我家，她说这些年慧莲一直没找对象，一直在等我。
　　 “那年冬天我回了家，我大哥带着我跟着慧莲的姐姐去了慧莲家，他们家人相看了我，大家感觉还行，我们过了春节就订婚了。那几年，我每年都往家里寄不少钱，村里人都知道，所以上门说媒的也不少。不过我还是感觉慧莲更合眼缘，毕竟没有春心萌动过，更没有谈过恋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就找一个感觉合适的能过日子就行了。
　　 “过了春节，我们是正月十三订的婚，过了正月十五我俩就一起来到了锡盟。她们家知道我家家庭条件不好，彩礼什么的都没要，我们来锡盟，慧莲爸妈还给我们带了一千块钱，我俩就在锡盟租房子住在一起了。”
　　 “你小子还挺能的，先上车后买票！”有同学笑着说道。
　　 “嗯，还真是。我俩在那年秋天发现慧莲怀孕了，就去社区街道办理了结婚手续，继续租房子住。慧莲刚来的时候还在纺织厂上了半年班，怀孕后就不上班了，我还做着应季活计。等我们生老二的时候，就有人开冷库了。我们那时候也攒了四五万块钱，准备买一处院子，最后狠狠心，买了一块地，又借了一些钱，盖起了冷库。”于清江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这全乡第一帅婚姻还挺稳定，就没有富婆骚扰过你？”有人故意捣乱问道。
　　 “咋没有，我们刚开冷库，就有一个同行的女性每天给他打电话，不过他倒是没受影响，每天忙完会就回家。等老二大一点，我就到冷库和他一起干了，冷库里干活的一些小女孩也往他身上凑，他都拒绝了，这些年他除了在冷库忙就是回家，偶尔出去送货，还要拉上我做挡箭牌。”李慧莲笑着说道。
　　 “和气生财嘛！每天忙活着男欢女爱，哪有时间经营冷库，再遇上一个缠人的女孩，那日子还过不过了！我可不想给我儿子找后妈！”于清江是真的喝多了，努力睁着眼睛说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慧莲跟了我，这些年我父母也都来了，她在家里照顾了老的照顾小的，我凭什么挣钱给别的女人花，你们说，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