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安稳又动荡的日子(散文)
人生啊就像一条河流,你永远不知道哪里会遇到礁石或险滩;你也不知道何时你就归入了大海的行列。
说起来是幸运,就在我调到城郊的第一年下学期,竟然就传出了城郊六所学校要并校进城的消息。这在当时是很多想进城的人求之不得的。于我而言,也激动的有点难以置信。你要知道是2009年在当时如果想从乡下调入城里,没有万数元钱是不可能的。
其实调到城郊学校后,我们的日子就已经很惬意了。且不说一个人只有一个教学班,一周只有一个晚自习,周末两周补课一天。而在乡下工作量都是加倍的。更何况当时每个班只有四十几人,我记得上第一节课时几乎把班上所有的学生提问了个遍。而且从那天起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教好他们,而他们也学得十分认真。而在那时最有趣的就是我们小圈子——语文组的活动了。依惯例,每周的晚自习晚饭是要一起去小饭店吃的。六七个人,三四个菜,不能喝酒,就吃饺子、面条,慢慢坐吃,慢慢聊天。现在想想,那时吃的并无特别之处,但吃起来格外香甜。于是有同事取笑我们:一周的自习白上了,都用在聚餐上了。当时日子艰苦,如果我们不这样,那钱可能够我们一家一周买馒头的了,但是那种快乐又怎么是用钱买来的呢?
而那时更快乐的,还是大家一起出游,印象最深的是去大坝沟景区,尤其是在冰石河上,一条有无数硕大的石头构成的由山下到山上的石河,石头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真不知造物主是这样造出这么多石头的。我常常看着这奇异的石头痴想:是地球怎样的运动才有如此惊天之举。在冰石河面前,历史是那么悠久,个人是那么渺小。其实善于接近自然是很好的,在城市里的人容易迷失自己,只有在自然,我们才能找到那个真实的自己。彼时我已经四十多岁,竟突然有了返璞归真的感觉。我们在冰石河上呐喊、尖叫,摆姿势照相,有说有笑,那时生活的压力,生存的艰难,上有老下有小的劳累,顿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倘春季杏花,我们也会择一个周六,选三五个好友,徜徉杏树林。其实杏林并不是很大,但有好友相伴,或笑或闹,或歌或舞,在隐约着杏花淡淡香气中嬉戏,便觉一身清爽。最有趣的是拍照,往往要摆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名人的姿势,我喜欢林黛玉但无奈长得五大三粗,效仿出来的样子自然走形,所以被好友们调侃,于是大家又笑得前仰后合。除了逛杏花,新的杏子长出时,我们也去海吃。直酸的仿佛牙倒了一般。其实杏子未必好吃,我们要的就是那种氛围罢了。
还有一个值得怀念的就是过生日,谁是寿星会得到大家的祝福,自然要在城里像样的饭店聚餐,吃长寿面,吹蜡烛,仪式感拉满。我自小没有母亲,生日自然过得稀松,第一次这么隆重内心着实感动。所点饭菜自然依从寿星口味,那种尊重和祝福让人顿觉遇见的美好。并校后不再过生日,我曾在家里也试着搞一种仪式,但终究氛围不到,寡淡了。
就在这种令人艳羡的安稳里,那时其实每个人的内心又夹杂着动荡。虽然并校是好事,但怎么并,什么人可以并,什么时间并,都不得而知,只知道是县委提到了议事日程。当时普遍的两种倾向,一种是年轻一点的,想要回城,在城里可以照顾孩子,上班也方便些。一种是年长一点的,孩子都大学了,就想在乡下退休了。有一种更特殊的就是我这样的,刚去半年,本来图的离城里近,现在要并校,有喜有忧。喜的是赶上了这班车,忧的是,如果从工作时间上限制,我们有可能被漏掉。既没有明文说明,大家就议论纷纷,越议论心里越没底。干起工作来也很忐忑。试想,如果大批人马都回城了,而我们小部分留守,那多心里不甘啊。就这样,觉得日子好漫长啊,对未来也充满了迷茫。
这样折折腾腾又过了一年,终于有了回城的具体要求:六所学校考试,能竞争上的回城,成绩不到的,留乡村。旧的问题明了了,新的问题又来了,六所学校老师肯定是超员的,考试考什么内容呢,在哪考呢,又不得而知了。有的年轻教师就有点恐惧了,毕竟任教时间短,有的初三还没有教过,没有系统的知识怎么竞争啊。有的年老教师也坐不住了,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这要是考背诵的东西,怎么能够比得上年轻人?中年教师也有点坐不住,既没老教师有经验,又没年轻教师有精力。那段时间里,大家议论的核心问题就是考试,而且就考试的内容也众说纷纭。有的说就考初中课本,教哪科考哪科。有的说还要考教育学和心理学还有教学大纲。于是老师们便不知如何复习是好,总之复习什么内容的都有。
但我有我的主意,万变不离其宗,这种选拔性的考试,肯定课本是本,中考知识点是纲,只要拥有了中考的能力,那么考什么也不在话下。并且,即便是考教育学与心理学,考长篇大论的理论也几率不大,毕竟如果老师们都不会,这道题出的就没有价值。又怎么选拔人才呢?那时对我唯一的考验是长篇文言文的背诵,像《送东阳马生序》整篇课本背下来容易,生字就有三十几个,都会写就很有难度。像《鱼我所欲也》,背起来像绕口令,刚背下来,回头再背就忘了。于是我对类似内容进行重点突破。然后开始天利中考38套题的演练。说句实在话,虽然平时看着答案给学生讲起来头头是道,可是真正以学生的身份去答题,却发现离标准答案总是有一定的差距,尤其是文章内容概括题。但是我也不急,这类题对所有老师都有难度,只要掌握方法,反复刷题,就会一点点好起来的。于是整个暑假我做了近40套中考题。三伏天的时候,真是“心内如汤煮”,恰好这时又有传言说,放心吧肯定全员进程,因为高中并校就是这样的。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不踏实,终于迎来了报考。
说起来报考还是挺有讲究的,我亲见有的人教的本科没报,而是报的安监或者舍务老师。当时新学校实际教学语文学科需要36人,但县里只给了38个指标,而报考的近60人。说实在的报的时候有点小动荡,如果考不进前38名,那就回不了城。但转念又一想,凭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教龄,难道这样的几乎一半以上的录取率自己都考不上吗?回首过去,自己无论在哪所学校教学也不曾下游过。于是坚持报自己的老本行——语文。
终于在8月下旬,迎来了并校的考试,阵势十分正式,俨然如高考,进入考区的那一刻,心里竟有点小紧张。直到答题十几分钟了心才渐渐平静。果真如我所言,考的是完整的中考题,百密一疏,我对名著题复习不到位,以至于一个2分的选择题答错,其他题虽然有的偶有难度,但是都一一攻破。就在要交卷的前五分钟,坐在我后面的一个同事小声对我说:我的答案怎么几乎都和你的不一样。我听后有点懵,按理说我一直一线教学,多年教初三,几乎都做错的可能性不大,于是我咬咬牙低声说:“反正改也来不及了,我就这样了。”出的考场,我与熟识的几个同事对答案也都对,我预测,应该是那位同事好久不教语文的原因吧。后来在当天下午成绩就出来了,我跻身前三,那个同事落榜了。一场知识与心理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没想到竟然凭借自己的能力进了城,家里的人和家族的人都替我高兴,那一年我45岁。
蓦然回首,觉得时代就像一个大筛子,总会筛掉些什么,留下些什么,而自己如果不想被时代淘汰,那就要融入时代的洪流,时刻警惕着,永远走在时代的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