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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雅香】奶奶纺纱(散文)


作者:曹济南 布衣,367.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27发表时间:2025-09-19 17:12:02
摘要: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租耕人家的家庭妇女。粗茶淡饭,清贫度日。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善良助人的品格,却悄悄地融入了我血液之中。   奶奶去世一个花甲了,她纺纱的“嗡嗡”声仍在我耳边回响,她纺纱的身影仍在眼前放映,她为我做的豆花蓝布衣服仍温暖在我的身上……   

奶奶去世一个花甲了,但奶奶纺纱织布的情景仍然清晰地在我眼前映现。我永远记得祖母是1960年去世的,那时我已经13岁,我正在湘乡县城的湘乡二中读初一。
   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天,老家有人来学校,把噩耗告诉了我。我顿时眼泪流出来了。我连忙找班主任老师请假。那时已是下午五六点钟了。班主任说,天晚了,明天再回去吧。我说今晚我要赶回去,明天是奶奶上山的日子,我要送奶奶上山。老师说,学校到你家有60多里路,晚上你一个人能走吗?我撒谎说,还有一个人与我一起走。于是老师叮嘱我注意安全、尽快返回学校。我点点头,便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幸好,从学校到我的家都是走公路,这条公路叫潭宝路,就是湘潭到宝庆(邵阳)的公路。我以最快的速度拼命地走,几乎是小跑。这种速度每小时也只能走10里,赶到家里需要6个多小时,算一算,要深夜12点多才能赶到家里。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天完全黑了,幸得天上有半边月亮,能让我看见灰朦朦的砂石公路,公路两旁的树木,好像妖魔鬼怪向我扑来,有时经过公路旁的人家时,有狗“汪”的一声窜出来,一边嚎叫,一边向我扑来,吓得我魂飞魄散。我想起了母亲教我的对付野狗的方法,蹲下身,从地下捡一个石头,向狗丢去,狗就后退了。夜越来越深了,天越来越黑了,人越来越累了,但我只有一个念头,必须不停地往前走,争取早一点赶到家里。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祖母在保佑我,鼓舞我,我竟然一个人走完了60多里夜路。(现在想来不可思念)。半夜过后,我回到了家里。
   父母都在为奶奶守灵。我看见母亲的眼睛都哭肿了。母亲立刻教我去奶奶灵柩前拜悼,并告诉祖母说你的孙儿从湘乡县城走路赶回来了,来送您上路了。
   “奶奶啊——奶奶啊——”我大哭着,呼喊着,跪在奶奶的灵柩前,连连叩着头。叩完头,看着摆在灵柩前小祭桌上奶奶的遗像,多么熟悉的慈祥容貌,满头银发,满脸沟壑,满眼慈祥,那干瘪的嘴唇突然张开了,呼喊着:“孙啊——”
   那时是生产队时期,移风易俗破四旧,不准做道场,生产队有两个会唱夜歌(挽歌)的,自愿免费来给祖母唱挽歌,歌声凄婉,如泣如诉,在夜空的冷风中飘荡。
   在凄婉的歌声中,奶奶的容貌在我眼前浮现,声音在耳边回响,好像电影,在我眼前放映着。
   最生动最感动我的电影镜头是奶奶纺纱的情景。清晰的记忆大概从我读小学就开始了。每天放学回家,我照例都会跑到奶奶的房里去叫一声“奶奶”。奶奶的房间窗户小,光线较阴暗,所以奶奶将自己的纺车安放在房间的后门口,这样光线较好。奶奶一边问我在学校的情况,一边纺纱。我总会被奶奶的纺车的巧妙和纺线动作的优美所吸引,总要看一看,摸一摸,甚至握住摇柄去摇几下。不过奶奶不放心,怕我速度掌握不好,叫我握住摇柄后,她再握住我的手,一起摇着。
   奶奶右手握纺车摇柄,转动纺车的大轮子;左手不停地捻着棉花,庞松的棉花经过奶奶的手指后变成了均匀的细细的纱线,纱线拉到手臂伸直的长度时,奶奶右手将纺车大论回转,棉线便绕到锭子上去了。奶奶熟练地重复着纺纱的动作,纺车有规律地来回转动,发出有节奏的音乐声,奶奶的两手和身体和着音乐的节奏舞动着,于是我有幸看到了世界上最生动的纺织舞蹈,曼妙,和谐而优雅。
   有一次,应该是星期天,我又习惯性地去看奶奶纺纱,陪奶奶聊天。奶奶高兴地叫我猜一个谜语,她说:“一棵树,十六桠,又打滚,又翻叉,又牵藤,又结瓜。这是什么东西?”
   我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说:“是南瓜棚上结南瓜。”
   奶奶摇摇头说:“不是。你再看看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我左看右看,左想右想,觉得床铺、衣柜、书桌、凳子都不像,终于看到奶奶摇的纺车,顿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大叫道:“纺车!”
   奶奶高兴得立刻停了纺车,翘起拇指说:“乖孙子,真聪明,真聪明!”并且起身,战巍巍地走到书桌边,从书桌上一个瓷罐里,拿了一块有些发黑的片糖说:“奶奶奖你一块片糖!你好好读书,打了一个100分,也可奖你一块片糖!”
   我接过片糖,咬了一点在口里,真甜!
   那个年代,由红糖压制成的片糖是农家的奢侈品,是春节拜年、生日送礼的佳品。奶奶的片糖是春节拜年,亲戚送给她的拜年礼物,奶奶舍不得吃,特意为我收藏的。得到奶奶奖励的片糖,我舍不得一次吃完,吃了一小节,就用纸包起来,藏在衣袋里。
   奶奶每天用她的纺车,将棉花或苣麻纺成很细很长很匀称的棉纱或麻纱,盛在一个木桶里。她每天除了做必要的家务外,就是坐在纺车旁,全神贯注地纺纱。不论炎天酷暑,还是寒冬腊月,从不间断。有时半夜,还听见纺车的“嗡嗡”声。
   如果织布,还需要将纱纺成大小长短一致的纱锭。奶奶将棉纱或麻纱绕在一根五六寸长的小竹棍上,绕成中间大两头尖的纱锭,纱锭大小奶奶心里是有数的,每一个纱锭大小基本上是一致的,奶奶把一个个纱锭装在一个篾篓里。我想拿纱锭去玩,奶奶便夺过我手里的纱锭说,这个不能玩,一玩就会弄散,如果散了就麻烦了。
   纱锭积累到很多以后,奶奶就会去请有织布机的师傅上门织布。我见过那种人工织布机,至今还活在我的脑中,因为它太神奇。人工织布机全部是木制的,有一张木制架子床那么大那么高的木框架,当然不是木床那么简单,结构十分巧妙复杂。一端是布满经线的机头(线柱子),机头两端有六个翅,可控可放机头转动。离机头不远处安装着竖立的框架,其作用是通过上方的横木棒向下引绳提拉两个缯,缯是与机头等宽、高约20厘米的长方形线刷,缯的下方通过引绳连接两个踏板,轮流踏下踏板,缯便分出高下,均匀穿过细细缯眼的经线便被分为两层,织布梭子从两层经线中间穿过,带领纬线与经线交错,再通过机杼的挤压便形成了布匹。
   机匠坐在一块木板上,左右脚踏在两块踏板上,一上一下踏动,两层纱缯就会上下交叉。机匠右手拉吊住机杼的引绳,引绳就会拉动梭子,带着经线的梭子闪电般在纱缯中左右穿梭,发出“咔嗒咔嗒”的有节奏的响声。在梭子飞过去的一瞬间,机匠左手迅速将机杼往怀里一扳,将经线压得紧紧的。这样织得多了,就成了布匹。布匹会滚在一根大圆木上。
   奶奶往往站在织布机旁,看着自己日日夜夜纺成的纱锭,在“卡嗒咔嗒”的织布声中变成一捆白色的布匹,脸上挂着笑,对织机师傅说:“我纺的棉纱合格吗?”师傅说:“手艺好!又细又匀又不断纱,方圆10里,没人比得上你!”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说:“别给我戴高帽子!”
   奶奶用自己纺的棉纱或麻纱织成布,这种布叫土布,也叫粗布。奶奶再将土布染蓝,并印上漂亮的豆花。她用这些豆花布,给家里做成被褥、蚊帐、衣服等,那时,全家所用的布料都是用奶奶的棉纱或麻纱织成的。
   奶奶纺纱的情景,织布机织布的情景,家里的土布被褥、蚊帐、衣服等的样子,至今仍活在我的大脑里。
   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租耕人家的家庭妇女。粗茶淡饭,清贫度日。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善良助人的品格,却悄悄地融入了我血液之中。
   奶奶去世一个花甲了,她纺纱的“嗡嗡”声仍在我耳边回响,她纺纱的身影仍在眼前放映,她为我做的豆花蓝布衣服仍温暖在我的身上……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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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的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租耕人家的家庭妇女,她一生为这个家操劳,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善良助人的品格让人感动,作者感情饱满,情真意切,运用简练的文字塑造了奶奶丰满的形象,这是个让人敬佩的老奶奶,细节描写生动感人,可见作者的不凡笔力。推荐阅读。【编辑:闲妹】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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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闲妹        2025-09-19 17:14:37
  感谢支持社团,祝秋安。
欢迎来到室雅兰香社团,共筑辉煌。
2 楼        文友:曹济南        2025-09-21 11:04:56
  谢谢闲妹精心编辑,精当评论,盛情推荐,辛苦了,问好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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