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群山似的白象(随笔)
妈妈,火车什么时候才会开呢?明明远远的地方,一群白象都在缓缓地走来啦。
白象不在这儿?不,不,它们是一大群的,您好像就能穿梭在它们之间,看到小象的步子小点儿,却最欢快地甩着尾巴。您别笑我,透过那些树影的枝丫们,山就是白的,它们是白象,白象走来了。
您说您看不见?才不会呢,它们马上就走来啦。
森林
像树儿一样举臂,我要用我小小的手掌去量一量小象是不是和您一样高。它的白色皮肤是不柔软的,是不平滑的,是会轻轻震动的。要是您能伏在它的脊背上,它粗而短促的呼吸也定会让您吃上一惊。我觉得,如果它们是森林在前行,我就是一株小小的草,跟您玩捉迷藏,在您四处找我时伴着风的细语偷偷地笑。
这会是多么可爱的一片森林啊!我在这林子外小心翼翼地探头,内心便似乎又一股力量在忙不迭地催促我前行。它一定很深,我小小的脚印连成一串咒语,也绝不能窥视到它的秘密。但是,您的话语在这时就好像乐音:“我的好孩子,你一定是最勇敢骑士。”
我努努嘴,高昂起我的头来迈步前去。
您一定不会猜到,在我的心里,它有多么伟大的意义。它的绿意深浅不一,它的坑洼富于诗意,它是真正的珍宝,因为它从不停止用它的一切来激起我的好奇。我好奇第一次的茉莉,好奇是不是晶莹的露珠让她笑得甜蜜,我好奇乌鸦衔起玻璃球,要把它带向哪里。我好奇,想问一万零一个为什么,更像找到第一万零儿个在哪里。
您瞧,现在您一定明白了吧,森林闪烁胜于我的眼睛,我想像最勇敢的骑士去一点一点将它的秘密与幸福带回给你。然后我们再坐回火车里,等待它向我们的目的地驶去。
海滨
跳跃着奔跑想要跟上它们鼓点,我翻滚着从它们立柱一般的四腿间穿来穿去。您要知道,白象的腿蹬着地面,扬不起浪花,只扬得起星星燃尽后琐碎的灰烬。听啊,它们欢呼雀跃地呼喊起来了!声波就像龙卷风一样直钻进我的右耳里,简直就如咸津津的猛浪翻涌进我的耳朵里。我几乎要喊啦!
“妈妈!我在这里!”
嘻嘻,您一下就把我拉起来啦,我马上就挣脱您跑掉,让我的脚丫沾满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沙粒。它们摩擦着我的脚心与脚背,但我才不会在意。海还在等着我的前去,不顾太阳这个大火球正纵身跃入它的怀里。
您肯定会大吃一惊,我与这位挚友是多么亲密。从我向他涉足,到海水漫过我的脚趾,再到湿透我的脚踝,我从始至终知道理解他是一种乐趣。健康可爱的海鳗们年复一年的洄游显示着日月星辰的交替,海螺的年轮是从达芬奇手稿里习得黄金分割后的创举,美人鱼的歌声让我知道大海漂浮着的泡沫也昭示着地球运动的道理。是他的波澜壮阔使我把理解他作为比糖果更加值得贪恋的东西。
妈妈,你快抬头看呀,浪,波,流,潮,它们俯冲过来,形成比我的微笑的弧度更美的旋律。我们的火车呀你一定要快快的开,让蒸气滚滚进季风里。
宇宙
前面就要有一条溪流啦!白象们显然兴奋起来了,似鞭子的尾巴将萦绕着我们的小虫驱赶而去。我下定决心,翻身去拽白象它粗糙的皮肤,我终于能骑上了你!您快看我呀,趁我没有因为这样的颠簸滚落下来,或是被它几乎能伴着您睡前的哼唱的节奏缓缓滑入梦境。
在这样的一个梦里,我一定被抛向了宇宙之间,努力用我新学会的蛙泳姿势来跟上这颗弱小的浅蓝色行星。我的喉咙只能震动,却无法在真空中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可是,妈妈,即使我的歌声不会漏走,我还是想让你听到我的心语。
我真的害怕啦,妈妈。我本来应该无比兴奋,就好像白象奔向小溪,哈雷慧星拖长尾翼。但是,您知道吗,这里仅有的广袤而寒冷的黑夜,荒芜而永恒的渺茫,让我觉得就像死亡要将我把你们分离,我不喜欢眼泪淌下来滚烫的灼烧我的脸颊,也不喜欢四肢在空唠唠的宇宙里挥来挥去。
明明老师告诉过我,宇宙才是我的故乡,我们总有一天要向之奔去。但是,妈妈,如果那时我还想要一个有您的温度的拥抱,也无法在宇宙的漆黑里摸索到你。
妈妈,火车怎么还不开呀。虽然我已经在万物的广袤里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我心灵的奥秘还是藏在这趟旅途里。
群山,像一群白象,那么那么的远,又那么那么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