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摆针在蛛网里打了个结顿
　　 “滴答”——古意从《淮南子》的缝里漏出来
　　 漫过棉线拴着的
　　 银杏的骨
　　
　　 每晃一下，就蹭响钟壁的年轮
　　 像时光用指腹
　　 轻轻擦去旧木上的雾
　　
　　 日历啃着三月的边
　　 去年的“晴”字在书里
　　 被虫蛀成了半透明
　　 指尖碰得到落笔的重量
　　 碰不到那页纸里
　　 跑掉的暖
　　
　　 槐树叶抖落蝉鸣时
　　 新皮正吞掉去年的刻痕
　　 露在外面的半截
　　 是未拆封的晨昏
　　
　　 光斑还在树下转圈
　　 等晚霞的人
　　 多了一岁影子的纹
　　
　　 石桌上的玻璃杯
　　 刻着去年的水痕
　　 倒新水时
　　 过去和现在
　　 在杯底纠缠成
　　 摸不着的绳
　　
　　 二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
　　 碰响铜铃的刹那
　　 月光碎成星子
　　 铃舌上的红头绳
　　 褪成粉白的絮
　　 勾着小时候的辫梢
　　
　　 笔记本在翻页
　　 纸角卷成褶皱的云
　　 那页画着小房子
　　 窗户里的亮
　　 还悬着
　　 “等风来”三个字
　　 在风里摇晃成烟
　　
　　 绿萝的茎秆贴在玻璃上
　　 像没画完的虚线
　　 霜花里的小脚印
　　 从窗台走到半途
　　 画脚印的手
　　 早被时光收进雾里
　　
　　 井水抱着云的影子
　　 我往里面扔石子
　　 碎掉的不仅是倒影
　　 还有藏在水纹里的
　　 孤独的颤
　　
　　 三
　　
　　 晨雾漫过田埂时
　　 舟从《楚辞》的墨里飘出来
　　 竹篙缠着水草在呢喃
　　
　　 我追着雾跑
　　 草叶上的露珠
　　 凉得像梦里的霜
　　
　　 布包里的画本
　　 藏着会飞的翅
　　 会游的鳍
　　 会唱歌的喉
　　 最末一页的小船
　　 写着“去远方”
　　 正和眼前的舟
　　 叠成同一道痕
　　
　　 笛声从雾里渗出来
　　 和船板划水的节奏
　　 拧成银线
　　
　　 撑篙时碰碎的雾
　　 裹着树影的轮廓
　　 像未显影的相纸
　　
　　 水里的影子在招手
　　 小时候的我
　　 站在光的柔软里
　　
　　 指尖穿过水面的凉
　　 触到画本里的烫
　　 雾散了点
　　 光亮在远处
　　 像未拆封的晨
　　
　　 画本在舟头翻页
　　 风替我和过去碰了碰肩
　　 竹篙每撑一次
　　 梦就亮一分
　　 敢追着雾走的人
　　 终会摸到心里的灯
　　
　　 原创首发江山东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