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跌下神坛的阳光玫瑰(散文)
一
夏日的午后,慵懒地窝在藤椅里,品一颗“葡萄界的爱马仕”,它如绿宝石般璀璨,捏在两指之间饱满微弹,晶莹诱人。轻轻送入口中,齿尖咬破薄如蝉翼果皮的刹那,玫瑰香混着荔枝的甘甜在口腔炸开烟花,果肉紧实无籽,沁人心脾,好奇妙的口感组合,让人忍不住一颗接一颗,简直就是味蕾的盛宴。
二
记得几年前,走进水果超市,在五颜六色的水果中第一见到阳光玫瑰葡萄,那葡萄摆在货架上,让人眼热,碧绿中透着晶莹,我快步走了过去,被它的美丽震慑住了。
看得出每一串葡萄都被精心地包装着。它们躺在精致的包装袋中,黄绿色的果实比巨峰葡萄还大,果粒紧密排列成完美的圆锥形,就像用帝王绿宝石雕刻成的艺术品,颗颗圆润饱满,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散发出馥郁清甜的果香,似乎在等待我的欣赏和品尝。我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触,那冰凉的果皮紧绷如少女的肌肤,微微弹动的质感暗示着丰盈的汁水,让人想起仲夏夜脆生生的月光。
我弯腰凑近细瞧,却被标签上的价格吓了一跳,39.9一斤。
“这葡萄怎么那么贵?”我的自言自语脱口而出。
“阳光玫瑰现在能进入咱们的水果超市,已经不贵了。”售货员不知何时过来接了一句话。
“那……”。抬头看着她,我一脸问询的表情。
“前几年它们都在进口商品超市里,那价格才叫惊人,最疯狂的时候甚至飙升到300块钱一斤。”售货员微笑地说。
“啊?!”我差一点惊掉了下巴。
售货员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来一串尝尝?”
我摇了摇头。“现在这个价格,我也还是舍不得买。谢谢啦!”
我不好意思地转身离开,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它们的晶莹。
之后再在超市里看到阳光玫瑰,我都只是远远地遥望着它们的美丽,不买不问价,也不仅仅因为它贵,还有一些没有深究的流言,后来才知道是谣言。
比如“这葡萄甜得邪乎,肯定打了甜蜜素!”“放半个月都不坏,泡了防腐剂吧?”
三
第一次吃到阳光玫瑰,还是有一年夏天某个节日的家庭聚会。我弟媳妇带回来一串阳光玫瑰,她打开包装袋就喊:“妈,你快来尝尝这个葡萄。”
“哦哦,好。”妈妈走过来,看到说:“这葡萄这么绿,没熟吧?”
“妈,你快尝尝,就这个品种。”我凑过来抢话说。然后揪起一颗葡萄硬塞到妈妈嘴里。
“哇!这葡萄好甜呀!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葡萄。”
“你都不知道这个葡萄多……钱一斤……”后面的几个字我几乎噎在了嗓子眼里,因为看到弟媳妇对我眨眼睛,微摇头。
这时,妈妈坐到椅子上又拿起一颗葡萄吃起来,一连吃了五颗,才想起来问我:“静儿,你刚刚说这葡萄多钱一斤?”
“你还是问你儿媳妇吧,我也尝一颗。”妈妈转头看向她的儿媳妇。
我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阳光玫瑰,拿起一颗咬下一半细品,香甜多汁,皮薄无籽,再看手上的另一半,细腻的果肉晶莹剔透,就像果冻一样Q弹。我又揪下一颗,放到嘴里轻咬,满口爆汁,那甜甜的汁水充满了我的口腔,仿佛一股清泉在口中流淌。我细嚼着,终于感受到“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了”。
因为知道它的金贵,我就品尝这两颗吧。
“快说到底多少钱一斤?”我听到妈妈刨根问底的声音。
“妈,你别听俺姐瞎说,没多少钱。”
弟媳妇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她撅着嘴用眼睛瞪着我,那意思:“就你嘴快惹祸,还得让我解释。”
“那到底多少钱一斤?看你们俩挤眉弄眼的。”
已经在厨房弄菜的弟弟过来打了个圆场。“你们俩就别逗咱妈了。赶快过来帮忙做菜。”
直到今年夏天,阳光玫瑰在菜市场都随处可见,妈妈自己也买了几次,而她依然不知道当时的价格。
四
今年见它走下神坛,是那天我不经意的发现。
那天,我经过一个水果超市。远远地就看见门外货架上的碧绿,门外的货架上通常都是打折或是促销的产品。
难道是我眼花了?我快步地走过去。只见它们挨挨挤挤地摆在货架上,依然躺在精美的包装纸上,只是颗粒比之前吃过看过的小了一圈,还是一样的晶莹紧实、翠绿饱满,想吃想吃!
我看了一眼价签:阳光玫瑰,29.9一斤。哦,不,是2.99一斤。我摘下眼镜,抻着脖子,脸几乎贴在价签上,确实是2.99。
“你这是,要来串葡萄?”我听到售货员甜甜的声音。
我愣在原地几十秒。“哦哦哦,对对。”我赶快戴上眼镜在货架上扫了一圈,指着一串葡萄说:“我要这串最大的。”
售货员拿起放到秤上,我迅速地点开手机支付码伸到她面前。“5块几毛几”,我根本没有听清楚,只是急着付钱,生怕售货员弄错价格后悔一样。售货员把它装到袋子里递给我,我急不可耐地伸手在袋子里揪了一颗放到嘴里,同样的皮薄无籽、爆甜多汁,没什么差别呀。又揪了一颗,才想起掏出纸巾擦一擦放到嘴里细品,似乎少了玫瑰香气,余味有一丝的酸涩感。不管了,还是很好吃。
往家走,我揪着吃了一路,直到感觉有点儿腻,吃了没有10颗也有8颗。果然美味不可多得。这串葡萄吃了三天,每天十几颗。
又一天,去菜市场买菜。吃惊地发现,菜市场很多摊位在卖阳光玫瑰。价格从3元到10元不等。我终于好奇了。曾经的贵族奢侈果是怎样跌下神坛滴?
五
为了我的求知欲和探索欲,在互联网上我获得了很多关于阳光玫瑰的信息,原来是这个样子滴,这葡萄能火,靠的可不是炒作,是真有两把刷子。
呦呦!它还是个“混血儿”呢。是欧洲葡萄和美洲葡萄,搞了一场跨大陆的“葡萄联姻”。一个早熟个大,一个风味独特,老外的农业专家鼓捣了15年。被咱们的教授“摘桃子”了,将“拿来主义”进行到底呀!
不过,起初水土不服。那教授也不服输呀!又鼓捣了8年,终于搞成了“葡萄界的爱马仕”,也造就了果农圈“5亩换大奔”的神话。
咱再聊聊,它怎么那么甜?
因为是欧美杂交品种,天生自带“甜基因”,而且每串葡萄都享受VIP级别的生长待遇。
那种植技术更是杠杠滴。果农可不是光种了就不管。控产是关键——每亩只留1500斤左右,保证每颗葡萄都能吃饱养分;叶片管理更讲究,通过“6+6+6叶剪梢”让阳光充分照进果穗,光合作用一强,糖分自然噌噌涨。
最后还要保证成熟度。阳光玫瑰得“树上熟”才够味。有些早采的葡萄甜度不够,而真正熟透的,糖分能攒到20度以上。你买的时候要看果梗,翠绿粗壮的才是新鲜货,发褐发蔫的可能采早了,也可能在商贩摊位放久了。
还有个严肃的流言:放半个月还翠绿,真没泡药水?
咱们外行人,看看内行人的手段吧。
冷链运输:从采摘到上架,全程0-4℃冷藏。低温能抑制酶活性,减缓果梗发黄、果肉软化。就像您把青菜放冰箱能多存两天,道理一样。
密封包装:果农会用PE膜或保鲜袋封装,减少氧气接触,防止果皮失水皱缩。您买回家也可以套个保鲜袋,别扎太紧,留点透气孔。
分批储存:别一串全拆了,分成小份吃。拆开的部分用湿纸巾裹住果梗,再套袋冷藏,能多撑3-5天。
怎么样,教科书级别的种植过程,服不?该吃吃,该喝喝。
六
至于跌下神坛的原因嘛,这么暴利,你不眼馋啊?这不就是咱们中国特色嘛!
于是,全国果农蜂拥而入,大面积种植。短短几年间,阳光玫瑰的种植面积呈爆发式增长。据相关数据统计,2016年,我国阳光玫瑰的种植面积仅有几万亩,到了2020-2022年,其占葡萄总面积的比例从11%迅速上升至21%。
从最初的云南、广西到如今的四川、山东、河北、湖北等地广泛种植,甚至云南、广西因为温度适宜,还搞了个“一年两熟”技术,真正做到了全年不间断供应。
供过于求的局面顿显,价格大挑水理所应当。
目前市场上价格不一,有部分果农为了追求产量,忽视了种植管理的精细化。其中疏花疏果不到位,导致果实大小不一,营养分配不均衡,甜度和口感下降。不仅香气不足,还带有酸涩味,与最初进入市场时的高品质相去甚远。
目前阳光玫瑰品质下滑,口碑受损。最难过的应该是咱们那位呕心沥血培育的教授吧。
七
品质决定价格。“一分价钱一分货”,真理呀!果农、果农,警钟已经敲响了!
10块钱一斤,我是能接受滴。因此在这个炎炎的夏日,我享受了好几次蜜汁在口中炸裂的快感,唇齿留香,恹恹的夏日味蕾被唤醒的惬意!
我捻起一颗阳光玫瑰葡萄,看它在夕照中流转着蜜色的光,这份甜蜜穿越千山万水来到身边,期冀在这个追逐效率的时代,保持初心。
透过现象看本质,时间会告诉我们所有。